“啊?你幹嘛不睡啊?”
她不精神的眉梢垂的更低了,開始擺弄起自己袖口的褶皺:“他一晚上沒回我……”
鈴聲又敲起來,這是正午前倒數第二次。談話也無從維持下去。
杜若鄰將那本不知道第幾節課擺上的書本收起來,將自己睡覺時壓得褶皺的書頁撫撫平,換上了下節課的課本。她的視線很快從生物老師張合快速的嘴巴上失焦,無目的地環顧四周起來。
等她再凝起神,已然盯著何之遙後腦勺許久了。空氣似乎變得稀薄,想到何之遙整日跟在盧佩後面,卻鮮少給自己一個眼神,她手裡的筆尖點著書上的空白,畫出兩條相交線,聚集過後的漸行漸遠,像極了她們這段短暫的友誼。
她也見過不止一次了,何之遙面對她的神情還是自己熟悉的淡然。卻對整日譏諷、使喚於她的盧佩唯命是從。下課也總是見她提著兩個揹包,拎著兩隻水壺,乖乖地更在盧佩後面......終於,杜若鄰停止了點點畫畫,面無表情地將那隻筆扔出好遠。
這整個晌午的陽光甚好,卻如此被杜若鄰給虛度了。還未從補覺的恍惚中醒來,最後一節課的鈴聲在耳邊打響,徹底驚醒了她。
連帶著上午在睡夢中浮浮沉沉的迷亂,杜若鄰腦子輕飄飄的,想到食堂濃重的噪雜聲和油煙味,她喝掉杯中的涼白開,向秦小芙二人說道:“你們去吃吧,我沒胃口,我一會自己去小賣部買些小零食就好,還可以給你們帶一點。”
“好,幫我帶包鳳爪。”尤西子應道。
給走到拐角的二人相同的揮手作別,她轉過身孤獨地走下折射一道光束的樓梯口裡。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從食堂返程,杜若鄰逆流而行,迎著正面走來的人流或多或少地打量自己兩眼,她抿抿唇,不自信地低下了頭。
獨自一人走到了校園的林間小路上,杜若鄰看著那些燦爛的陽光穿過綠葉折射下來,揮灑在每個路過的陌生人的笑臉上。
“嘖,真討厭一個人,沒有同伴,很另類吧?以後還是不要離開小芙西子她們了吧。”
哪怕陌生人打量的視線越來越多,也無法避免要時不時抬頭看一下前面的路,卻在下一個不經意抬眸的瞬間,她很意外地捕捉到前方那個熟悉而又溫柔的背影。
“是他?!”
像是上帝故意的安排,以此來慰藉這個少女形單影隻的孤獨。
她控制不住地向那個方向穿行。
杜若鄰望著前方那個背影,目光怔住,四周的時間與人流彷彿都被凝固住,只剩下前方少年潔白的寸衫被風吹得微微鼓起。陽光碎了一地,散在她和他兩人的身上。
踏過青石板,越過水泥臺階,從微風之中穿過,於陽光下行走,杜若鄰跟著那個背影走了很久,彷彿心有感應知道他一定會回過頭來看自己。
一路上,她又想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在她醒來後看見的那個背影,與正走在自己面前的這個背影一樣無誤。前方少年若隱若現地映出後背骨分明的輪廓,高大的香樟樹在他身後一排排的遠去,他的每一步溫柔又淡漠。
一種突如其來的勇氣盈滿了心臟,氤氳出了蕩氣迴腸的力量。杜若鄰渴望著上前去與他有所交集,卻又矛盾著要用什麼理由開口,心臟柔軟地纏繞起來,腳下收不住的步伐卻一次次地消耗著激起的勇氣。
小路延伸到盡頭,人流迅速吞沒了杜若鄰還欲張望的視線,前方的少年卻忽然在人群中止住了步,站在原地從上到下地摸索著自己的口袋,那慌張的模樣像是遺失了什麼東西。
於是,他真的回過頭來了。
杜若鄰迅速低下頭,壓抑住喉嚨裡險些溢位的驚呼,“天哪天哪!他回頭了!”。快整理好表情和麵容,不能慌!她摸索著支稜起自己的衣領,順好臉龐邊飄起的碎髮,下一步不知道該轉身還是繼續前行,卻突然被腳下一張反光的藍色卡片給滑到了腳。
她拾起自己白色球鞋下的那張飯卡,翻到反面,看見了清雋的兩個字跡:“朱晨”。
“朱晨是誰?不會就是他?”
正迎面走來的那個少年額上劉海被逆風吹得微亂地翻起。他一邊環顧四周又不停地上下翻找著自己的口袋。杜若鄰手裡捏著那張飯卡,向前走了兩步,近到可以看清楚他嘴邊抿起的弧度。
她手指微顫著舉起那張飯卡想要遞給他,然而他卻仍垂著眼,頗沒有方向感地埋頭尋找著。
“這都沒看到?”
杜若鄰有些無奈地輕聲嘀咕,指尖來回划著手上微涼光滑的卡面,看著他脖頸微垂時分明的筋絡,她又提高了音量提醒道:
“在這兒!”
少年一臉出乎意料的神色,琥珀色瞳仁的上方是高挑起的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