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救救我!!救救我!!”男人驚恐地慘叫,跌跌撞撞往前奔跑。
更多的黑色光點從天河之淵跳出,原本白茫茫的天河水裡積滿了那些古怪的小蟲子,每一條都在瘋狂的往外飛舞,就像在畫布上潑了一層墨。
“來人!!丹師呢?!快去救人!”副指揮聲嘶力竭的大吼。
“別喊了!他已經死了沒看出來嗎?”王牧之冷冷說道,“那東西是可怕的魔鬼,只要沾上就沒有辦法救活他們!我們能做的就是儘快讓他們解脫!來人!砍下他們的頭!!”
“大人!那可是我們的夥伴同門!您讓屬下怎麼下得了手!請大人三思!”副指揮大驚,立刻半跪於地顫聲說道。
眼看一名身穿黑袍的邪傀宗所屬就要逃出深淵之外,旁邊的隨行丹師趕緊跑上去想要攙扶他。王牧之忽然從地面站起上前兩步,掌心玄力外湧,一道金芒直接洞穿了那人的頭顱,黑袍人瞪大雙眼,跌跌撞撞地上前兩步,撲倒在一地的亂石中。
在場的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陷入了濃厚的驚駭,誰也不敢相信一直溫和有禮,御下有方的王牧之竟然會直接痛下殺手,那一道玄力整個洞穿了那人的頭顱,已經是神仙難救,死的不能再死。
王牧之用從未有過的冰冷語氣向著四周大喝道:“辰玄境以下都給我退到深淵三十丈以外!被蟲子鑽入身體的人直接處死不能有絲毫猶豫!把所有雷魂木給我拿來!快!”
還沒等人群有所動作,倒在地上的人竟是開始瘋狂的抽搐起來。
“閃開!”王牧之大吼。
他是在提醒那個已經被嚇傻了的丹師,雖然丹師在蒼茫大陸的地位很高,但在實戰中他們的戰力要遠低於同境玄者,雖然那位丹師也有個辰玄境的修為,但已經來不及了,黑色的小蟲子咬開顱骨,順著屍體的後腦猛地彈跳而起,鑽進了丹師的眼睛,丹師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打滾,手掌抓撓著眼球想要把蟲子拽出但根本無濟於事。更多的小蟲子揮動著翅翼抖幹河水從深淵裡鑽出來,瘋狂的湧入丹師的身體內。王牧之下一刻直接玄力外湧將丹師的頭顱整個打碎,血液混合著腦漿四濺,這反而是最仁慈的做法,迅速終結了他的生命沒有感受到絲毫痛苦。因為再過幾息時間這位丹師就要變成毫無人性的傀儡,沒有王玄境的修為,只要沾上這種蟲子就是死人,因為它們是被邪帝培育出來的,噬魂鬼種……
這種東西應該早就在兩千年前隨著邪帝的消亡而滅絕了才對,但此刻它們卻出現在了天河之淵。雖說它們只有不到小指一半的大小,可噬魂鬼種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妖邪手段,它們鋒利的口器可以輕鬆突破辰玄境玄者的玄力防護。鑽進身體之後它們並不會立刻殺死你,而是順著軀幹一路咬噬,吞吃獵物的內臟血肉然後鑽入大腦,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麼,但他們的頭顱已經被這種小蟲子沾滿,成為一具沒有人性的行屍走肉。
這種東西決不能進入人類居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隻,都是難以想象的災難。
在王牧之的堅決命令下,大部分人已經退出了三十丈外在遠方觀摩,已經有人扛著一根根縈繞著雷電的木頭。不幸中的萬幸是那些噬魂鬼種只是圍成一團還沒來得及波及到其他地方,越來越多的小蟲子從深淵之底上浮,但暫時還無法突破天河水的束縛飛到岸邊,它們在銀白色的水中起起伏伏,天河之淵好似成為了蟻巢。一根根雷魂木被投擲到水裡,這些小蟲子不懼水火,但卻被雷電有著天然的剋制。有些人咬著牙心一狠,把那些已經無藥可救的行屍走肉推到天河水裡,這些人都是一同生活了數年的同門,此刻卻被自己親手推入了那些怪物的懷抱。
那些被噬魂鬼種鑽入身體的人沒有立刻死去,反而是在不斷的哀嚎。這就是噬魂鬼種最可怕的地方,這些人的大腦已經被它們控制,卻還在發出求救和嚎叫聲來博取周圍人群的同情,所以從表面上看起來那些人還活著,但其實他們的大腦已經被掏空,成為被噬魂鬼種所控制的傀儡。王牧之一一轟爆那些人的腦袋,顱骨破碎之下,飛蟲群就從獵物的身體裡迅速飛出,帶有縈繞的黑氣。
“把所有雷魂木都搬過來!必須要把它們都困在一起!”王牧之衝著身後大喊。
這些雷魂木是催動玄舟的燃料,所以在此存留的不在少數,但如果雷魂木數量不夠,那麼最裡面的噬魂鬼種就會因為雷電被外層阻隔而無大礙。王牧之絕不能允許這些東西活著離開天河之淵,如果有一對雌雄鬼種順著天河之淵進入各大江河,那將是雷陽郡有史以來最大的劫難,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蟲子會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快速繁殖,最後把一切生靈都變成他們的傀儡,到時候就算引出了皇室和三大聖地出手,但損失已經達成,根本無力迴天。只有邪帝和邪傀宗前幾任宗主知道剋制它們的方法,但現在都已經被遺忘毀滅了。
“蟲子!那些蟲子都飛上來了!”副指揮大聲喊道。
那些噬魂鬼種正在水流中揮動著翅翼飛向岸邊,它們的翅翼小而薄,速度卻極其之快,無數黑色的光點脫離水流冉冉升空,美豔至極,但此時此刻,看到這幅景象的眾人心中除了恐懼之外別無他物。
副指揮剛把一根雷魂木扔進天河之淵裡,忽然頓住了身形呆在原地,然後眼瞳猛地放大。王牧之想也未想直接打碎了那位副指揮的頭顱,緊接著跟上去一腳將他踹進了湍急的天河水內,這時一道黑色的光點在他的後腦一閃而逝。
這位副指揮在此地已經探索了二十多年,也是王牧之最喜愛的副手,辦事得力對王牧之也十分尊重,私底下兩人甚至還以兄弟相稱。王牧之更是對這位後輩極其欣賞,如果不是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他絕不會這麼做。但這裡已然變成了戰場,就是現在,就在這處湍急的天河之淵裡,在戰場上任何軟弱和猶豫都足以致命!所以王牧之會不擇手段,他會不惜動用一切計謀武力甚至是陰謀詭計。因為那是邪惡的根源,是有悖天理的惡魔,如果你沒有這樣的心性這樣的殘忍那你就根本沒有絲毫可能戰勝它們!那些你要守護的人民和城池就在你的背後,容不得你退縮半步!
黑色的小蟲子不停的飛舞蹦跳,已經來到了深淵岸邊。
“雷魂木呢!快!”王牧之冷聲下令,如果雷魂木不足這些小蟲子根本就無所畏懼。
沒人敢繼續走向天河之淵,僅剩的幾位下屬只敢遠遠地使用玄力向深淵內投擲雷魂木,但這種木頭本就極重,在狂風驟雨之下到了深淵前十丈就已經後繼乏力了。來不及了,已經沒有時間去搬運雷魂木了,下一刻,王牧之幾乎就是下意識的走向後方,將數百根雷魂木整個抬起以玄力包裹,筆直地衝向天河之淵。在下屬的眼裡他是溫文爾雅,嚴厲而不嚴苛的領袖,可就在現在他好似變成了一往無前的戰士,王牧之用盡全力向前奔跑,被他踩中的噬魂鬼種立刻化為一道黑氣消散,它們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器,是它們無往不利的口器和可以操控屍體的陰森,但它們自己本身卻沒有太過難纏,辰玄境玄者的玄力與其直面撞上,就能輕易將它們打成黑氣。
但這些小蟲子實在是太多了,數以萬計,不,是數以十萬記的噬魂鬼種正在源源不斷的從天河之淵中湧出,就算是一位皇玄境跳入河中都不可能安然無恙。
這一刻在那些下屬的眼裡,王牧之的身影頓時高大了起來,是的,這是他們的領袖,也只有這樣堅韌的男人才有能力力挽狂瀾。
王牧之的確可以,因為他是邪傀宗內最強大的至高傀儡,雖然他不是人類,可他內心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高潔的多,他把身側的數百根雷魂木用玄力包裹,然後用盡全力扔進天河之淵。那些帶著雷弧的木頭劃過一道道長虹墜向滾滾河水之中,那裡有著厚厚的一層噬魂鬼種,它們瘋狂舞動著翅翼想要脫離河水的束縛,數百根雷魂木發出強橫的雷電,將那些小蟲子擊碎成黑煙。
王牧之注視著天河之淵,下一刻竟是直接跳了下去。河水太過湍急,雷魂木隨著天河水的滾滾流逝不斷往下漂浮,難以發揮最大威力。跳入河水之後王牧之可以用玄力強迫雷魂木圍成一團,將噬魂鬼種盡數留下,一道道玄力瘋狂湧出,身為“五魁八相合”的老大,他的實力也足以與王玄境比肩。忽然,天河之淵內閃起猛烈的雷霆,雷電與黑水碰撞,激起生生悶響,王牧之以自己為中心用玄力引爆了所有的雷魂木,那些狂暴的雷霆瞬間佈滿河水。
“大人!快回來!”王牧之的一些親信冒死前往岸邊扔出繩索,想要把他拽出雷暴中心。
王牧之沒有回答,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屬同門們,溫和的笑了笑,他的額頭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逝……他把所有的玄力都用在了控制和引爆雷魂木上,沒有玄力的防護,就算他的身體堅韌異常,也難以抵擋數量如此多的噬魂鬼種。
他沒有活著回去的打算,雖然他知道邪傀宗近些年的所作所為,但除了憤然出聲阻止之外,王牧之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邪傀宗賦予了自己生命,他代替宗門在此守護了近兩百年,是因為他想要以此為自己的宗門贖一些罪。他掙扎著往前移動,因為雷暴肆虐那些蟲子急切的鑽進他的身軀想要躲避雷電的轟擊,他的身體是傀儡的身體,可以極為有效的阻隔雷電,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噬魂鬼種,那些小蟲子們飛舞蹦跳著落到他身上,很快就消失不見,數百隻甚至上千只噬魂鬼種在他身體裡瘋狂的咬噬,他的身體已經千瘡百孔,雖然他不是人類,但他其實要比人類更能清楚地體會痛楚。
在那個想要救他上岸的下屬的眼神中,王牧之淌著天河水終於來到了噬魂鬼種的最中心,然後他看到了那位溫和的大人,對自己揮了揮手,接著炸成了碎塊……
音浪混合著玄力和火焰迅速肆虐,熊熊烈火四下蔓延,沖天而起。王牧之在最後選擇了自爆,他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囚籠,將這些惡鬼重新送回了地獄。
尖銳的破空聲從天而降,無數把長劍懸在他們的頭頂,腰佩長劍的白袍弟子們迅速的從劍身上飛落,落地之後就有無數道劍氣將那些飛到岸邊的噬魂鬼種一一斬滅,另一些弟子則是控制住了那些邪傀宗中人。
在得到訊息的第一時間,陳劍仙就下令出動了山門中的所有弟子,無恩門主峰距離天河之淵不算太遠,但組織劍陣事先準備還是花了一點時間,他們已經來不及救王牧之了。這個不是人類的男人,盡到了他作為“五魁八相合”的職責,以一個邪傀宗人的身份守住了天河之淵,守了足足兩刻鐘。
王牧之的身體已經被炸成了碎塊,在雷海火焰河水中起起伏伏,奉命來此的白籚,持劍看著那位屍骨無存的王牧之,對著湍急的河流微微躬身:“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請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