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冰的沉水河上,一道丈許高的金色披甲身影闊步而行,此刻的他雖略顯狼狽,但卻是昂首挺胸自信非凡,如同巡視領地的山林獸王。
事實上,這沉水河,也本就是他的地盤。
而其身前不遠所在,一個少年身影默然而立,那一雙瞳孔之中有憤怒,有痛恨,但更多的還是一股熱血衝動與不敵之後的絕望不甘。
至少,在沉水河神看來,如今陳青牛緊緊凝視著他的那沉重眼神是如此的。
遠處,自看到這沉水河神以強大手段擊潰了陳青牛召出的一眾獸靈之後,哪怕是一路隨之而來的呂林二人,如今對他們這位兄弟的實力也已然沒有之前那般自信了。
於他二人看來,這召喚一眾獸靈的手段,顯然便是陳青牛最後的底牌。
林牧之已然拔劍,一步踏出,欲要助陳青牛一臂之力。
呂不為如法炮製,卻是對身旁金月兒謊稱道:“小妹,那河畔來了些許宵小之徒,我與牧之過去一趟,你如今看不見東西,就在此處,莫要走動。”
言罷,二人便縱身而出。
事實上,那河畔確實有人在,不是別人,正是黃福與朱巖章二人。
相較於只是看上去受傷很重身上沒有一處完好如經歷了千刀萬剮般凌遲的黃福,之前,已報了必死決心欲要攔住沉水河神的朱巖章顯然要傷得更重。
此時此刻,哪怕二人已在廟中喘息恢復了許久,還上了一些行走江湖必備的藥粉,相對於黃福依舊穩健的腳步,這位比之對方還要略高一個小境界的一流武人朱巖章如今步履蹣跚,身形搖曳,看上去真已如要行將就木一般。
二人互相攙扶,些許片刻後,已然站在了金月兒身前。
望著眼前茫然四顧,眼中只有兩顆冰晶再無那水靈瞳孔的金月兒,哪怕不用金月兒說,二人也已然明白了些許。
黃福還是小心問到:“二小姐,你的眼睛……”
“福伯,是你和章伯嗎?”
因為看不見,金月兒是有些許警惕的,如今一聽黃福聲音,臉上那絲警惕蕩然無存,剩著,是滿臉焦急之色,追問道:“福伯,快告訴我,阿牛到底怎麼了,我哥和林大哥都過去了,是不是阿牛不是那沉水河神的對手?”
這,已然是變相的回答了黃福的問題,後者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絲悲色。
先有胡言身死,如今金月兒再瞎了雙目,再看遠處,如今大公子與那莊中最年輕的一流高手已然站在了那少年身後,可是,三人哪怕並肩而立,與那道正向三人闊步走來的丈許高的金色身影比起來,卻依舊顯得有些渺小。
雖不知大公子三人是何時又是如何脫困的,但如呂林二人一般,這位已然深知頗為不妙的老江湖,飛燕劍莊中的老一輩,眼中滿是慈愛的同樣撒了個謊道:“二小姐,無事的,那沉水河神並非陳公子對手。”
一旁朱巖章心領神會,也強行提起體內那股已是虛弱至極的精氣神,附和道:“二小姐,著實如此!”
金月兒似信非信,卻也不再多說,臉色慘白的她如今身體糟糕透頂,靈道能力的反噬比之尋常修行者體內之氣的反噬無疑要強了太多,雙目上的變化只是那微不足道的外在表象之一,她身體內的血肉經脈,大部分也同樣結冰。
此前她沒說,是因為她知道若她告知了哥哥,那麼在哥哥無能為力之下,定會告知陳青牛,她並不想那個少年戰鬥中分心。
如今她沒說,則是因為說之無用,黃福與朱巖章二人皆已負傷,傷勢比之她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何以要讓這兩個一心護她兄妹一行的老者再替她擔憂。
一如那個少年一般,這個女子,又何嘗不同樣倔強呢?
“二小姐,你的傷勢……”
金月兒搖了搖頭示意無礙,反而道:“福伯,章伯,你們其實不用瞞著我,我哥說是來了宵小之徒,他們前去阻攔,其實你們來之前從林大哥拔劍的聲音我便聽出,想必是阿牛出了事,他們這才不得不出手助他。”
“福伯,章伯,月兒只求一事,月兒如今已難以視物,雖聽得見一些,卻不知他們戰鬥的具體位置,等下,若是阿牛與我哥他們三人真有性命之危,還請告知我他們的具體方位,月兒懇求兩位伯伯了。”
說話之間,金月兒強撐身體竟是要彎腰一拜,黃福二人哪裡會容她如此做,當即將金月兒扶起。
皆數十年的老江湖,他二人自然從金月兒這番話中聽出了些許,似乎金月兒如此模樣,卻依舊還有什麼手段未用,不過,用出之後,想必對金月兒同樣有很大的傷害。
黃福微微一嘆:“二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金月兒並不回答,如今看不見任何的她,腦中卻有很多畫面交織,自那個少年出現後,早年間辛苦練功只為尋仇的黑白色記憶,不知從何時開始,竟是已經有些淡去了。
另一邊,如今呂林二人與陳青牛並肩而立,與那已然於三人身前不過數丈外停下的沉水河神對視著,呂林二人臉上神情皆是凝重,卻沒有哪一個有退卻之意。
望著身前欲要負隅頑抗的三人,沉水河神傲然朗聲道:“本神可抓你三人,亦能殺你三人。”
“區區草菅人命的牛妖,也妄膽稱河神?”呂不為唾了一口,“你呂大爺就在這裡,有膽你來拿便是!”
林牧之斜視了一眼默不作聲不知作何想的陳青牛,手中長劍一揚,同樣亦是朗聲回道:“既要戰,那便戰!”
對於二人的言語挑釁沉水河神只是一聲冷笑,隨即,右手緩緩伸出,朝著二人一人一指。
兩道神光自其手指間射出,直擊二人眉心位置。
呂林二人雖然境界低微,也自然不是那隻會嘴上逞英雄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