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躬身行禮退出了房間之中,黃落蘅一步三回頭的望著那間泛著昏黃燈光的禪房,抿著唇一眼不發。
今晚她看到了自己父親最為虛弱的一幕,甚至也在自己的終身大事上得到了父親的首肯,但是心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揪著,又像是在無依無靠的空懸著,難言的難受。
突然,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被人輕輕的握住了,對方的手溫暖而厚實,讓她覺得心中的那種無依無憑的感覺驟然便消散了。
於是她便抿著唇,輕輕的反握住了對方的手掌。
……
入夜,當禪房裡的燭火熄滅了許久之後,黃落蘅終於如願見到了林禪師。
老者臉上的皺紋彷彿在一日之間更深了些許,他輕輕的嘆了口氣,抬眸望向面前的一男一女,喟然開口:“小明王其實很早便換上這個病了,早些年他只是偶爾咳嗽,也沒當回事,可是後來頻率卻越來越頻繁。到了如今,甚至連頭都每日生疼……”
陳憲皺了皺眉:“就沒有找大夫看看?”
“早便尋過了大夫,但凡是有些名氣的名醫都被我們請到了這裡,可是……”林禪師說到這裡,便黯然搖了搖頭。
“不可能!”黃落蘅雙眉一揚,當即便道:“可是我爹爹他白天還是好好的,哪怕是一丁點兒患病都看不出來!”
“那是服了藥。”林禪師嘆了口氣:“有一位遊方道士開出了這一味‘雷火丹’,說是痛苦不堪的時候可以服用,但是服用此藥無異於飲鴆止渴,會加速病情的擴散……”
陳憲怔了怔——難怪自己見到黃雲龍的時候,他的雙頰泛紅,應該便是藥物的刺激作用了,並且按照林禪師的說法“擴散至頭部”,這種病……或許在數百年後也是極為棘手的,甚至被稱為絕症……
黃落蘅聽到此處,便渾身一抖,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湧出來,像是兩行珍珠一般沿著她皎白的臉頰剛剛滑落,便再有兩滴淚珠隨之而來。
“唉……”林禪師嘆了口氣:“小明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大長老那邊卻又把控著教中的權利,小明王他生怕辜時在總壇那邊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才會招他回來……”
黃落蘅抬手拭去了臉頰底部的淚珠,努力的吸了口氣,又長長的吐了出來,才說道:“我爹他還有多久……”
“按照小明王的身體狀況,即使不再吃那什麼雷火丹……”林禪師說到這裡,便喟然長嘆了一聲:“怕是……不到三個月了。”
其實這位老和尚和黃雲龍之間的感情,絲毫不弱於黃落蘅和黃雲龍之間的父女親情。
林禪師在還不是和尚的時候,便已經是黃雲龍身邊最為貼己的人了,隨後他又用餘生的時光,一直跟隨著黃雲龍,他們一起經歷過刀兵,經歷過逃亡,直到掌握了白蓮教之後,方才安穩了下來。
二人之間早已經形成了默契,有時候僅僅只是一個眼神,便已經領會到了對方的心意。
其實對於黃雲龍的老和尚的傷感之意比之任何人都要深,但是沒有黃雲龍的命令,他卻連哭都不能哭——沒有主人的命令,他甚至不能夠自由的發洩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