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樂和張家除了點故人交情之外,也沒什麼過多的接觸。上次會隨著張驍一起去墓園也只是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情,而如今谷樂為張家後輩擋災而死,也算是還清楚這份因果。
簡單聊了幾句之後,谷樂將視線轉移到了張驍手中的果籃裡,問:“那你來寺廟裡面拜佛也不怕被你祖父打死?”
張驍撓撓頭,又有點不好意思:“那天出事之後,我原本覺得您會凶多吉少,聽說被惡鬼吞噬的靈魂會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就想著要不要去找個道士為您做法,超度一下。但祖父勸我說是不要妄下定論,最終選了個折中的法子,到這裡誦經祈福來了。”
怎麼說這人就是實誠的一根筋呢,情商還格外的低,這種咒人死亡、入地獄的話在心裡簡單略過就是了,那是能在正主面前說的嗎?
谷樂心說,還好好好沒有被超度,要是自己連最後一條生魂都保不住,也就不會有附身在顧小姐身上的這個福利了。
臨走前,張驍還加了谷樂的微信,說道有什麼事可以找他云云,就準備揮手告別,只是他這行進的方向還是山頭的那塊寺廟。
谷樂連忙拉住了他:“既然我都沒事了,今天你也不用再去祈福誦經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張驍思考了一會,還是搖頭說:“沒關係,反正我今天也沒其他重要的事情。正好祖父最近身體有點發虛,我也順便幫他誦個平安經。”
張驍不是正統的天師,祖父和父親也有意讓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長大,因此對於這方面辨識度不是很強,覺得求神拜佛什麼的,管他哪門哪派,管用就行。
谷樂怔了一怔,急急問道:“張天師還好嗎?”
張驍深深一嘆:“都是老毛病了,遇繁雨時節腿就會酸脹難忍。”
谷樂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再厲害的天師也抵不過風溼這毛病啊……
谷樂心裡覺得這孩子挺孝順的,又一想如果張天師知道了怕是要從床上氣得過來抽他。
可剛走兩步,張驍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將一個小型的羅盤和一枚銅錢遞到了谷樂的手中。
谷樂愣愣地接過了手中的圓盤,就聽張驍說道:“這是我在墓園那邊找到的,也是你從來都不脫手的寶貝,想來對你應該十分重要吧。”
這羅盤已經不復當初拿到手裡的時候那般光彩逼人了,周圍輪廓的部分被灼出了一片黑色的痕跡,像是經烈火燒過一樣,盤身上面更是有幾道細小的裂痕。谷樂用拇指摸索著著圓盤上的刻痕,心裡一酸,淚水便簇在眼眶裡打著旋兒,掛在眼珠子底下欲墜不墜,差點就忍不住想要放聲哭出來了。
身為一個直男,最怕的就是女生的眼淚和咆哮了,那簡直堪比濃硫酸的殺傷度。張曉不會安慰人,乾巴巴的說了一聲“我還有事”,就飛也似的逃跑了。
等張驍走後,谷樂便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到了山頂。
傳統的道士們都講究入土為安、落葉歸根,因此在師傅死後,她便依著他臨終的遺囑將屍體火化後葬在了小柏山山頭上。生前的時候每逢一月她便會來打掃一次,然而自她死後到現在過了一年有餘,現在墓碑前後已經是雜草叢生,連碑壁上都沾了不少泥土。
谷樂坐在地上,將墓碑一點點的擦拭乾淨後,這才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祭品在臺子上。
她跪在冷冰冰的石板地上,和師傅一點點講述著最近發生的種種離奇的事情,然而腦袋裡卻是空茫茫的一片。
自師傅離世之後,自己與這世界上的唯一維繫就消失了。
原本她為了張驍赴死,也能以平常心看待,讓靈魂重歸於天地。只是好巧不巧地佔據了顧家小姐的殼子,欠下了一份因果。
她為什麼會重生呢?重生之後要做什麼呢?就算為顧小姐還了願,那麼今後的日子她要怎麼過呢?
這一切種種問題不斷地浮現在腦海裡,像是密密麻麻的絲線一樣緊緊地勒住了心臟。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谷樂警惕地抬頭一看,就見不遠處一個黑色的糰子蹲在草叢間曬太陽,見她望過來,還慵懶地眯了一下眼睛,懶洋洋地舔著爪子上的毛皮。
這附近經常會有流浪貓打食,谷樂安撫地朝它一笑,將揹包裡一份多餘的魚乾擺在了盤子裡往前推了推,這才繼續低下頭收拾著案臺殘餘的灰屑。
就是那一低頭間,她錯過了那雙貓瞳裡一閃而過的腥紅色。
隨著一聲淒厲的嘶鳴,那似貓狀的怪物弓起身體,一個縱躍間跳到了他的面前,一張口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過這一咬,怪物喉嚨間發出一陣細小的嘶鳴聲,似乎被什麼東西彈開了。
一股鑽心的疼痛從肩膀處襲來,從巨疼到麻木不過一瞬間。谷樂頭頂冷汗直冒,捂著流血的傷口後退一步。
那怪物四爪著地,體型比剛才貓型更大了一些,更像是個幼年黑豹。此時張開血盆大口裡牙尖處還在泛著冷氣,似乎還能聞到它嘴裡濃臭的血腥味。
谷樂一陣頭皮發麻,從揹包裡掏出匕首握在手心裡。
正在兩人直面僵持不動之時,那怪物率先一個虎撲上前,就要只咬她的咽喉處。然而谷樂將視線緊緊鎖死在它右後角落的一個位置,蜷起身體順勢一滾,從它的下腹空隙處鑽了過去,起手一擊,將手中匕首狠狠地插向了那柔軟的腹部。
一擊就中,谷樂的心卻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經觸動了那個怪物,如果不能在這裡快速解決它,怕是今天不能輕易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