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兩人官階品級皆相同,都是正九品,並無高低上下之分。所以到了會客廳,只是相互客套謙讓了了幾句,便分主次落座。
寒暄已畢,兩人坐定,林凡沒有繼續閒扯下去,而是直入主題,開口問道:“不知楊大人此次前來,除了為我巡檢司送軍械之外,是否還另有他事需要我巡檢司去辦?”
這其實是林凡明知故問,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僅僅只是押送軍械,只需要從縣衙裡隨便找一名書吏前來,能夠跟巡檢司交割清楚,不出現紕漏就可以了。
而現在卻是縣衙主簿親身前來,就已經足夠說明其中的問題了。
主簿其人姓楊,名遠望,出身安州本地孝昌縣一地方士族之家,不過卻並非嫡系,乃是旁支。
楊遠望在崇平三年時中了舉人,按照本朝異地為官的慣例,他若是當官的話必須要到安州以外的州縣才可以。
不過,由於楊氏家族向上面使了銀子,他不過是一個舉人,擔任的也並不是封疆大吏一類重要的官職,算不得什麼大事,當時吏部主事的官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象徵性的把他調到了與孝昌相鄰的永陽縣,讓他做了這永陽縣的主簿,而這一做就是六年。
孝昌楊氏不是什麼豪門大族,勢力也侷限於孝昌以及鄰近幾縣,在京中和官場上也沒什麼人脈,論實力和影響比江州林氏不知差到那裡去了。
別看世族與士族表面上僅一字之差,而實際上的差距卻猶如天差地別,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楊遠望並非楊氏嫡系,家族耗費人力物力培養他,一旦他獲取功名,甚至出仕為官,就到了他要回饋家族的時候,之所以把他安排在永陽正是如此,就是為了讓他他更好的照應家族在安州的利益。
甚至於楊氏主脈一系為了防止支脈坐大,在以後出現強枝弱乾的局面,有意打壓楊遠望一系。
想當年他剛剛中舉的時候,春風得意、豪情滿懷,原以為家族會全力支援他入京趕考,成為那兩榜進士,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盆涼水從頭而下,將他那豪情壯志全部澆滅。
楊氏當代族長帶著族老們親自出面,情真意切的勸說他放棄科考,讓他以舉人出仕。族人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各種手段齊出。對楊遠望威逼利誘,名為獎賞,實則逼迫。
一家老小生死盡都掌握在他人之手,他只能無奈的向家族妥協,讓他原本想要再進一步,赴京參加會試的念頭只能打消。
對於楊遠望來說,年輕時候一心向往的金榜題名,到如今早就已經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在楊氏一族有意無意之下,六年之間,楊遠望除了為家族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之外,卻從沒有獲得過絲毫的升遷。
從他當上主簿的那天起到現在,永陽縣令都已經換了三位,而他卻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正九品主簿。
最初的時候,他還抱有一絲幻想,認為家族雖然勢力,可也不至於如此絕情,一點情分都不講。時日久了,一切都會改觀。
可隨著年歲漸長,他也就漸漸的死了心,明白了家族以前培養他,只不過是把他當做一顆攫取利益的棋子罷了,世間又有誰會為了一顆棋子去真正的勞心費力呢?
事到如今,他早已看開了,絕了仕途攀爬的念頭,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著如何才能夠多撈一點銀子,如何才能夠從老百姓那裡搜刮更多的油水,然後全都裝到自己的口袋裡。
可以說,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當初那個朝氣蓬勃、躊躇滿志,自小廣讀聖賢書,一心只希冀著有朝一日能夠一舉成名天下知,然後可以造福百姓,能夠救百姓於苦難的楊遠望已經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貪得無厭、唯利是從的小小官僚,而他唯一所剩下來的只是一具日見老邁腐朽,毫無生機的軀殼而已。
說起來,從他看開這些以後,楊遠望的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
有他照應,家族獲得了巨大的利益,他在家族裡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所以他們這一支在家族裡地位雖不如主脈嫡系,但也從原來的不受重視變成了現在的舉重若輕。
加上他又借職務之便為自己撈了不少銀子,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極為滋潤了,而且只要他沒有野心,這樣的日子彷彿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往事如煙,至此已經不必再提。看在三十兩銀子的面子上,素來圓滑的楊遠望也就不再藏著掖著。
他笑著說道:“林大人果然神機妙算,我此番前來,確實是另有他事,林大人到來時日不久,不知大人可曾聽說過傅天臨其人?”
林凡沉吟片刻,方才說到:“下官到任雖然不久,到也有所耳聞,不過都是些隻言片語,不知真假。只聽聞有人講傅天臨此人在整個淮南道素有俠名,扶危濟困,劫富濟貧,被譽為俠盜,在百姓間聲望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