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到達氏月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暗了下來,門口鳳尾城三個字樣早已換成了藍氏城,大門口頂上塢蘇帕爾家族的大漠狼也換成了牛氏家族牛頭的旗幟。門口中央擺放著長寬達一米牛頭,兩邊牛角像一把S形彎刀用灰土色繡成,牛眼睛黑色有神,鼻子和嘴稜角分明,這個標誌象徵著氏月牛氏家族國泰明安,興興向榮。而這藍氏城聽說堡牛特爾重建三次,一次比一次氣派,一次比一次堅固。最為重要的,遠處那座修建三年的高塔,可以瞭望和防禦方圓幾十公里的敵人。
門口一名侍衛向安歸伽問了安,“領主等候你多時了。”
侍衛將他領進院子,院內變化很大,跟十五年前的鳳尾城相比,如今的藍氏城更是一派繁榮景象。院子中央立著的三墩標誌石像已經被拆掉,沒有昔日的模樣。院子內忙碌不堪,到處都是來回走動的人,沿著石子路段向前走,兩邊是松塔木搭建而起簡陋的長亭,南邊是馬廄院,北邊是冰劍庫,有人磨著刀具,也有人用木頭製作弓箭,還有人用鐵器鑄造長矛和大刀。安歸伽知道,他眼前看到的並非真假,也許是他們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也許是讓他感覺到擔憂和害怕。
安歸伽被帶進一間宮廷,跟隨的是安迪、安維爾、顧齊還有胡柚,大廳裡面站著各部翁侯,這一點從他們穿戴的袖標上一眼便能認出,還有數名侍衛和衛士,沒有女人和孩子。一個不是很大的宮廷裡幾乎站滿了人,這讓安歸伽心裡不寒而慄。
傳說中牛特爾最帥的長子阿爾法就站在寶座下端,身穿一件厚重的盔甲將自己偽裝,眼睛深藍,超短的黑色鬍鬚將飽滿的圓臉襯托得如此協調。
牛特爾坐在王冠座椅上,那張座椅也設計出了牛頭的標誌,牛角刻意向上彎曲,尤其是那雙眼睛,黑色有神,透露著威嚴之氣。牛特爾眼神深陷,鬍鬚花白還很長,他背也是陀的,他將雙手搭在座椅兩邊,顯出了領主的威嚴。他眼神低垂的望著安歸伽,從他眼神可以看出牛特爾並不歡迎安歸伽到來。為了不失禮節,安歸伽還是躬身向牛特爾問了安。
“你也好意思來?從簽了協議立了誓言,你的銀票,你的馬匹,還有你的軍隊一樣都沒有兌現,倒是效忠了赤牙人,既然你已效忠赤牙人,和我就再無任何瓜葛,上千公里的路你跑來幹嘛?說,是來送死的還是來請求本王原諒的?或者你是姬周老賊派來的奸細?”牛特爾認真審視著安歸伽說。
“您誤會了。”安歸伽屈身說,“儘管我們兩個家族這麼多年沒有來往,以姬周的個性,相信您能理解我的苦衷。”他做出一個有苦難言的表情給牛特爾,“我是帶著我的女兒來談和親的。”
“和親?”牛特爾聽得不可思議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看了看安歸伽身邊的安迪,“是你身邊的小女嗎?”
“正是。”安歸伽低頭回答,一股羞澀附在臉上。
“是跟我嗎?”牛特爾狂妄的笑意佈滿全臉,現場的人譁然大笑,他坐直了身子,怔了怔表情,“你是讓那姬周老賊的兒子嚇怕了?拿自己不到十一歲的女兒跟我和親?”
“我羅布城上下兩萬人口需要活著。”安歸伽強迫自己露出微笑,“我也無需拿牧民的性命去賭。”
“但我不需要一個赤牙管轄的人跟本王有任何瓜葛。”牛特爾冷冷盯著安歸伽,顯出一股威嚴來,“一個曾經在本王面前宣誓效忠過的人,根本不需要跟一個言而無信的人談和親。”
“史事以來只有聯姻所有的貴族才能聯合在一起,你堅毅剛強一如既往的保護自己的本王土地和牧民,在邊塞人和各部落來侵犯的日子裡,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你自封為王十五餘年,有治國頭腦,又是天生領袖,可大單于在西洲草原,我沒猜錯的話你大軍應該不到五千多人,雞蛋跟石頭硬碰,恐怕會遭來殺生之禍。”
“你果然是姬周派來的奸細。”兩手拍在椅子兩邊,身子立了起來,“你這些年變化不小,即給我帶高帽,也給了最嚴重的警告。”他說著起身走下臺階,走到安歸伽身邊,認真審視一番,為安歸伽整了整凌亂的衣服,“但我要告訴你,赤牙人跟我氏月部落仇深似海,是維洛果讓我整個家族都陷入和萬劫不復,殺了我父親,用我父親的頭顱做喝酒杯,還將屍體掛在城樓上示眾,如今,兒子當上大單于,還想讓我效忠?想都別想。”
“你曾經對維洛果的羞辱,相信他的兒子到死也不會忘。”安歸伽冷冷的盯住牛特爾,“你的下人砍去了他的手指,剝去了他的指甲蓋,而你還給維洛果身上撒尿,你和你父親做的一切,對維洛果來說是鑽心之痛,死後,你不也用他的頭顱做成了喝酒杯,將他的屍體掛在山林,讓烏鴉掏空了他身上所有的肉。”
“我和赤牙人的恩怨永遠都不會過去。”牛特爾滿腹仇恨的說,“維洛果那老賊曾經對我父親的羞辱還歷歷在目,就算我用同樣的方法折磨他十次也難解我心頭之恨,總有一天我還會拿他兒子和他家族的人頭來做喝酒杯,讓他們的屍體再次掛在山林裡喂烏鴉,我說到做到。”
“這冤冤相報何時了?”安歸伽搖頭道,“已經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了。”
“不,我和赤牙人的恩怨無法了結。”牛特爾固執的搖頭,然後仔細審視安歸伽,“你可有效忠我牛特爾的意向?”他張開雙手聳聳肩膀,“若有意向,我可以不計前嫌,讓你女兒留下,等她長大些就嫁給我兒子阿爾法。”
“我不會效忠你。”安歸伽說,“就算我此刻跪在你面前再次宣誓,你也未必相信是真的。”
“看來,我與你根本就無法交流,你的心裡只為赤牙人考慮,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大哥,來人,將他們扔進大牢。”
顧齊本想護住安歸伽,卻沒曾想迎來一把劍指在脖子上,上來十幾個侍衛,將安歸伽一行人團團押住,“我在為我的家族考慮。”他倒吸一口冷氣,“我不能看著我的家族陷入萬劫不復。”
“押下去。”牛特爾又命令一句,他的侍衛們將他們架出了大廳,然後送入大牢,一路上犬聲狂叫,不停撲向他們,安維爾拉著安迪不停躲避,胡柚也時不時護住安迪,到達一處牢房時,迎接他們的只有四面牢壁。
安維爾看著離他最近的侍衛鎖好了牢鎖,凶神惡煞的說了一句,“都給我老實點。”然後便離開,看著侍衛們走遠,他壓低了聲音問安歸伽,“父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安歸伽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或許等著牛特爾回心轉意,或許等著殺頭,又或許我們要在這裡度過一生。”他的表情失望透頂,蹲在了牆角的角落裡,地上都是雜草,他索性坐在雜草上,頭靠在牆上,想起十五年前牛特爾砍下霍爾奇首級,將人頭踢在他面前的情形。他還想起牛特爾說過的一句話,“其實我不想對你採取武力,你和霍爾奇不一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更不想讓你妻兒孩子就像這堆爛屍一樣躺在你羅布城堡院子裡。”想到這裡,他心裡便有了一絲生還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