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過後,春雷乍動。時至驚蟄,雨水落萬物生。
一襲青衣的林旦正在春風伴隨下揮舞手中劍。
這些日子裡他都起得很早,勤練不輟,練劍入魔。倒是唐薈犯了春困,總是睡到午時才醒,畢竟她還只是個少女而已。
特別是在林旦再次問起唐薈從何處來,以及她的身世後,愈發覺得這世道不公,而自己又太弱,甚至連徒弟都保護不了。
那日夜裡,林旦與唐薈同坐在一間房中看書。
半盞油燈在桌上隨風搖曳,火光映在書冊裡,唐薈有些犯困,止不住地點頭,倒影來回晃盪在林旦所讀之書上。
他輕輕搖了搖昏昏欲睡的唐薈。
小姑娘唰地一下坐直身體,隨後揉了揉眼睛繼續一行一行地讀著手中書。
“累了就去睡吧。”林旦輕聲對唐薈說道。
他透過燭光看著本該青春靚麗的少女,面容憔悴,睡眼昏沉,心中浮起一絲波瀾。
“沒事,師傅不還沒打算休息嘛。”唐薈努力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薈呀,你是不是還沒說過你從哪來?”
林旦合上書本,今夜夜讀就先到此為止了。
“好像是哦,我是從荊州旁邊的益州苗疆來的。”
林旦面露好奇之色,“益州?”
這江陵城疆域已是遼闊至極,想必荊州的版圖只會更雄偉。林旦心中不免生出疑惑,“唐薈這樣一個小姑娘,為何跨越千里到荊州來了?”
林旦繼續問道:“那你為何要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不,我是沒有家了。”唐薈似乎憶起往事,愁容掛在她的眼角。
林旦不解風情地追問道:“什麼叫‘沒有家了’?”
沉默片刻後,唐薈輕聲道:
“苗疆內亂,我的父母也被捲入其中……”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房間中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
即便林旦再不懂世故,也感受得出此刻空氣的凝重。
林旦也曾想過自己的父母會是什麼模樣,也問過師傅趙清毓但終究是不了了之,他雖從未受過父母養育之恩,但在師傅的照顧下,日子也不可謂不舒坦。
唐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發出嗯嗯的聲音,慵懶清閒。
“我先去睡了,師傅也早點休息吧。”
林旦攔住了她。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找我做師傅呢?有那麼多武功高強的人可以替你報仇!”
林旦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進去,若是趙清毓受人所害,那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報仇雪恨,便是舍了這條命也在所不辭。
“這個問題師傅你不是問過了嗎?那日在城外之時。至於復仇一事……”
唐薈搖搖頭,繼續說道:“生而養之,斷頭還之。可走過千里山川后,仇恨早已淡化虛無了,就如同武陵城內的百姓一樣,生死皆在這些‘英雄’一念之間。”
林旦沉默,他不理解唐薈此言何意,但也無法反駁。
唐薈離開後,留在林旦腦子裡的只有練武二字。就算唐薈本身不願復仇,有朝一日,自己有實力替徒弟報仇雪恨後,決定權將在自己手中,或者說,那時才有實力在亂世中拯救更多像唐薈一樣的孩子。
林旦吹滅燭火,一夜無話。
次日,荊安府外來了一個身著華貴紫衣,其上紋有金絲的年輕人,儀表堂堂,氣質不俗。府裡的下人不敢怠慢,忙招攬進了待客專用的廳房,請了側座。
不多時,府內主管出面會客。
“在下愚笨眼拙,竟忘了公子姓名,不知公子可否相告,在下也好去告知我家主人。”
紫衣男子大手一揮,笑道:“無妨,就讓你死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