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蕭北風
◎野姐有病◎
曾不野這幾年已經很少向別人“索取”了。她習慣了自己解決一切。好像向別人開口是一件丟人的事。在電話還沒通以前,她心裡還在打鼓:這合適嗎?
當電話被接通後,她聽到對面吹了個口哨,緊接著得意洋洋地說:“我就知道!我們還會再見面!說吧,怎麼了?陷車了還是撞車了?”
曾不野被他問得臉紅,她不爭氣,豪言壯語挺不過一天。然而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等拖車就要等好久。他和他的車隊是她的最優解。
“陷車了。”她說:“不過不嚴重。”
“不嚴重你自己爬出來唄。”徐遠行說完哈哈大笑,甚至還拿起手咪說:“趙哥,你不是要試試絞盤嗎?機會來了!”
車臺裡熱鬧起來。豈止趙哥想試自己的絞盤?孫哥、王哥、李哥通通想試自己的絞盤。曾不野一瞬間覺得自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被一群“餓狼”盯上了。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興奮,甚至有些後悔打這個電話。但徐遠行在電話那頭威逼利誘她:“速度給定位,發共享!別逼我兄弟們跟你翻臉!”
陌路之人哪裡有真正的翻臉,無非是路上遇到滴幾聲喇叭當作一聲帶著嬉笑怒罵的“長噓”罷了。但曾不野不懂,她只是覺得他們熱情的很是過頭。
在等待的時候,她坐在車裡啃了一個麵包,順道給好友李仙蕙打了一個電話,彙報了一下自己當前的處境。李仙蕙那頭是久久的沉默,接著長吸一口氣,把斷了的魂兒續上了似的。
“所以你現在,被困在高速路旁的雪堆裡?而外面下著雪?”李仙蕙的聲音竟有些興奮,她萬萬想不到曾不野也有這麼一天。
“是的。”
“我不信,除非你給我發個影片。”
曾不野結束通話電話,給她發了個影片。
漫天飄著的小雪,漸漸蓋住了曾不野的車頭,已經看不出車身本來的顏色。偶有一隻不怕凍死的鳥飛過,落了一顆鳥屎,在車頭雪衣上砸出一個小“屎坑”。
曾不野落下車窗把頭探出去對著飛遠的鳥比了個中指,大風又把她迅速吹了回去。太冷了,讓她還沒跟鳥較量就敗下陣來。
透支的體能還沒補充好,她好像有些困了,就靠在座椅上眯瞪著。車窗開著的小縫隙帶來一絲涼意,偶爾擠進一朵雪花落在臉上,那點縫隙也帶來外面呼號的風聲。仔細聽,那風還有旋律:由強漸弱、由弱漸強。風還有形狀,風的形狀都在雪裡。
竟然還有牧民不辭辛苦,騎著一匹蒙古馬,在雪原裡趕路。她分不清這是夢是真,於是感覺自己的臉貼在車窗上,眼睛費力地看著遠處的那匹馬。
如果有機會,她真希望能帶老曾來這裡聽聽這大風。老曾一定會說:蕭蕭北風,落月關河。一旦曾不野問出處,他又會搖頭說:不記得嘍,這是雜糅。
她是被急促的敲窗聲敲醒的。
睜開眼的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誤入了狼窩。那個男的靠著她車窗,墨鏡摘一半卡在鼻樑上,露出一口晃人眼的白牙,正朝她得意的笑。而她看了眼後視鏡,有幾個人蹲在她車後軲轆附近研究她怎麼陷車的,還有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拿著一把小鏟子煞有介事地鏟雪;車頭方向則站了幾個男的,對著她的車嘖嘖稱奇。
她騰地坐起身來,警惕地看著徐遠行。
徐遠行呢,則拉開自己的沖鋒衣內側,掏出一個身份證來緊緊貼在她的車窗上:“來,記住是誰救的你。”其實是為了讓曾不野放心,他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他是有名有姓的大好人。
徐遠行。
曾不野默唸了一遍他的名字,再看看他的臉,覺得真是相配。這是個名字和麵相都很野的“野”男人,一個註定要“遠行”的人。
她推門下了車,趙君瀾湊到她面前,嘿嘿一笑:“怎麼弄的啊!這一路開過來也沒有能打滑的地方啊。”
曾不野也說不清,但她仍舊極力回憶了下,其實是方向盤突然不受控地動了下。
“橫風啊?”趙君瀾問。
曾不野點頭又搖頭,她哪裡知道橫風是什麼威力?上一次見到這兩個字還是考駕照的時候。那都多少年過去了。
不遠處響起了“爭吵聲”,曾不野仔細一聽,竟然是為了誰救她。都想救她,都想用自己的絞盤。
徐遠行看出她的困惑,遂為她答疑:“你不懂,這也是他們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