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哦,我再介紹一下我自己,”她兩眼彎彎,強行凹出來的親和力堪比三號位的乘務員,“我是黎念姐姐,你小持哥哥的……呃……”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話竟然哽在喉間進退兩難,倒也不是因為攀談物件是個幼兒園高年級學生。
完全沒法開口。
“老婆”這兩個字實在燙嘴。
這時,方才還在閑話家常的人們紛紛魚貫而出,聚集到了包廂的中央。
在場的女性長輩眾星拱月般圍住周珮文,拉著她熱切敘起了家常。
“周姐你終於來了。”
“跟我們說的七點到,結果你還遲到了半個小時,簡直不撇脫哦。”
跳跳直接掙脫開黎唸的手,頭也不回地撲到了自己媽媽的懷裡。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黎念在這片其樂融融的氛圍裡竟油然而生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
“念念。媽。”
她心頭一動,循聲望去。
像是在急流中沉沉浮浮,終於抓住了岸邊低垂的枝條。
最後現身的男人長身鶴立,氣度不凡。一改往日休閑不羈的風格,剪裁精良的深灰西服將身形襯託得更加挺拔偉岸。
兩年不見,確切來說是半日未見,他又變得那麼陌生。遮擋視線的長發剪短之後,漆黑深邃的眼眸一覽無餘,彷彿最後一絲溫柔也被剝離,只餘徹骨的淩厲。
他用這雙眸子定定看著她,沉靜如潭。
黎念大腦變得遲鈍,重新咀嚼了一遍他的開場白。
念念?
抽什麼風。
謝持從來就沒有這麼叫過她。
他只會坐在後排偷偷扯她的發絲,然後轉過頭趴在課桌上假裝若無其事,故意栽贓陷害給她的同桌劉斯揚。
被抓包了還得佯裝無辜,不耐煩地睨回去:“臭朵拉,看什麼看。”
黎念初中的時候留著一頭齊耳短發,又經常在戶外運動,曬得黢黑,神似少兒頻道播出的動畫片主角。
她怕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只要和謝持對視就會神遊。
謝持眼裡漸漸皴染上了溫情,徑直走到她身邊,十分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在外人看來恰如小別勝新婚般的親密。
表演性質過於強烈。
黎念被人圈在懷裡,神思依然是恍惚的。蘊藏盛夏綠意的橙香將她輕輕裹住,帶著剝開果皮一瞬間綻開的微酸。
他身上的氣息沒有變過。
一如既往,欲蓋彌彰,撩人心絃。
“都神起做什麼,趕緊坐趕緊坐。”
這個局雖是以謝持的名義攢起來的,但由周珮文親手操持了一切。她做人做事一貫八面玲瓏,自不會讓場面沉悶下來,熱熱鬧鬧地招呼大家入座。
同時把謝持按進主賓席裡。
“這不合適吧……”謝持微微蹙眉,撐著座椅扶手便要站起身。
周珮文邀請的都是老輩子,哪裡輪得到他坐。
“你的孃孃伯伯些都是專門為你來的,沒得事噻。”周珮文扣住了他的肩膀,語氣裡滿是溫和慈愛,卻淬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謝持你僅管隨便坐哈,我們都是跟著吃沾光的,不存在那些。”
說話解圍的中年女人是謝持二叔的再婚妻子,也是跳跳的母親郝芝宜。
謝持只好皮笑肉不笑先應承下來,旋即看向還杵在一旁心事重重的黎念。
她好像快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