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而又濃鬱的腔調彷彿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一般,但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到膩味。
以前在老家縣城時,年紀小的女孩子都愛私底下打堆堆模仿她說話,因為顯得洋氣。
但是有些道理後來才懂得。
口音和外貌神韻、生活習慣一樣,都是造化一刀一筆鐫刻出來的塑像,並非簡單粗拙的臨摹畫。
“你現在趕緊換身衣服,專門穿漂亮點兒哈。”
黎念看著滿身珠光寶氣的周珮文,再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拉夫勞倫t恤牛仔褲。雖然這副裝扮樣式休閑簡潔,卻把她該凸顯的身形優點都勾勒出來,顯得整個人舒展又利落,倒不至於拿不出手吧。
她想了想,沒必要忤逆長輩的意願。
還是回到衣帽間裡仔細挑了件質感上乘的白色西裝外套穿上,再搭配一些抬氣色的素銀首飾,微卷的長發依然披散著。
“媽,我們出門吧。”她親暱地摟住周珮文的臂膀,淺淺笑了一下。
該見的人早晚得見。
周珮文眼風一掃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勾唇角拍了拍她的背,然後拎起放在茶幾上的鉑金包去玄關換鞋。
林克踩著小碎步跟過來,尾巴搖得很是起勁。
它以為自己要被帶出去遛彎了,結果最後被黎念抱著強行塞進了局促的後排車座裡。
周佩文名下這臺ag s63 upe已經停産很多年,但是外表低調不過時,效能極佳,所以她一直捨不得換掉。黎念眼饞了它很久,一直心癢想開著玩,卻始終沒時間去考駕照,每次出門只能覥著臉讓婆婆當司機。
說出來還怪難為情的。
a350那麼大一架飛機都能開,小小四座車卻沒拿下。
晚餐地點定在川省駐京辦新開業的創意菜。
用周珮文的話說就是,離開蓉城十多年,始終割捨不得那一點家鄉的味道。
這家店主打上河幫菜,僅用短短一年時間就躋身米其林二星行列,是京城唯一一家上榜的川菜館。即便是大堂的晚市席位在平日裡也一位難求,更遑論週末和節假日。
不過她們似乎不用擔心排隊的事情,甚至連寄放寵物都有人幫忙打點。
黎念在服務員的帶領下,穿過人聲鼎沸的用餐區,停在了包廂房門前。
“兩位有請,謝先生已經在裡面了。”
服務員用力一推雕花木門。
先映入眼簾的是白玉蘭紋樣幕牆,再是大理石轉盤上的琉璃玉壺,裡面插著重瓣百合配以雪果文竹,暖色燈光透過枝葉落下道道陰翳。
左側半透明的蜀繡屏風後面影影綽綽,像是有好些人在熱切交談。
熟悉的鄉音縈繞於耳。
黎念不禁腹誹,城裡人管這叫……
吃便飯?
他們謝家在京城的各路親戚全都歸位了吧。
很快從屏風內探出一顆圓滾滾的頭來。
“嬸嬸!你來啦!”
清脆的童聲略帶京腔。現在的孩子在學校裡說多了普通話,回家也不愛講方言了。
小男孩發型梳得一絲不茍,穿著成套的襯衫和背帶短褲,領口還規規整整繫著蝴蝶結。
周珮文笑著答應了,然後拉著黎念問他:“你看這是誰呀?”
男孩睜著霧濛濛的大眼睛,眼神裡充滿著疑惑。他努力地思考了半晌,還是搖搖頭:“不認識。”
黎唸的嘴角幾乎不可見地抽搐了一下。但她很快掩飾住了情緒,蹲下身來握住小男孩的雙手,滿臉堆著笑:“跳跳,我是姐姐呀。”
“我只有露露姐姐一個姐姐,不記得你了。”
小屁孩倒挺實誠。
黎念有些時候真的很討厭童言無忌這個詞。
雖然她確實總忙著滿天飛,很少有閑暇參與這種家族聚會,別人不認識她實屬正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