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青衣與紫裙二人的講述後,王滿修沉默了半晌。
他沒想到,自己方才拼死要殺之人,身上竟還發生過這般的故事。
於是他抬起眉眼,往不遠處那熱鬧的宴席上望了過去。
在那裡,有一張首座。
首座上,坐著肩披虎皮的她。
在她的身周,那些行事粗魯的野蠻漢子們正大塊吃肉、大喝吃酒,還不忘在興高采烈時喊上一聲‘敬寨主!’。
王滿修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竟還有這種事……”
便見紫裙頷首,輕聲微笑道:“公子,你還記得我在真煌城時同你所說的,‘能從凝林山上活下一命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嗎?”
白衣一頓。
“這幾十年間,能活著從凝林山上下來的,就兩個人。”是殷少接話,衝那首座上的步勤練揚了揚下巴,說道:“就你和她。”
王滿修稍稍一愣,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過公子還是要比她強上些的。”又見鴆泠月莞爾一笑,小聲插話道:“畢竟公子的胳膊還在嘛。”
白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舉起酒盞給自己灌了一口醇釀,苦笑一聲,是既不敢承認,也不去否定了。
不去否定,是因為他不想。
不敢承認,是因為他心中清楚自己是靠什麼才能全身而退的。
是靠那大夢始皇的三分精魄,是靠鴆家晚香的出手相處,甚至指不定還靠了扶流胸中的幾分情愫、幾分猶豫……
若真是要他自己,要這萍水王滿修去的話……
白衣晃了晃腦袋,不再繼續想下去了。
他微微抬首,眺向著那灰黑色的洞穴巖頂稍許。
巖頂被打磨得很是光滑,雖然仍舊不能像銅鏡一般讓他好整整衣冠,但也大約映照出了他那模糊的人影輪廓,在那三丈火光之中搖搖曳曳。
王滿修眨了眨眼,忽然側過首,衝身旁二人道:“稍等一下。殷少、泠月姑娘,你們方才說向這步勤練步前輩和盤托出,是連我之身世,我之身中那始皇精魄一事,也都說與她聽了嗎?”
話音未落,便霎時見這青衣紫裙二人連忙擺手,急忙答道:“這怎麼會,我們哪會隨隨便便,就將那種大事去說與相識不過幾面的人聽呢?而且就算我們說了,她也多半不會相信不是?”
聽聞此言,白衣便放心了些許,微笑著點了點頭,是放鬆著舉起酒盞,要喝上一口。
“所以,我們就告訴了那首座旁的灰袍。讓他幫著我們一起說,步勤練便信啦!”
王滿修差點沒一口酒噴出來。
“啊?!”
他慌忙回首,望身旁二人,急忙道:“你們……你們為何會想要將這件事說出來啊?”
便見鴆泠月輕吐舌頭,賣了個乖;而不能賣乖的殷少,則是嘿嘿一笑,意味深長地悄聲答道:“其實嘛……滿修,這也怪不得我們。”
“啊?”
“那灰袍,其實早就知道了個大概了。”
“啥?”
王滿修接連兩聲驚疑,又是滿臉不解道:“他、他怎會曉得個大概?”
殷少笑了笑,沒有徑直作答,而是衝不遠處的首座那揮了揮手。
就見首座左,有一襲灰袍拂袖起身,先與首座上的豪放女子稍行一禮後,便望他們三人這邊走了過來。
女子在灰袍起身後也朝著這邊望了一眼,卻只是微微揚了揚唇角,並沒有離開自己的位子半步。
本就不遠處,灰袍過來更是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