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聲震天動地。
青衣驀然回首,望那一陣飛沙走石,望那陡然崩裂在灰色巖壁上的數道深痕,望那漫天塵埃裡一襲若隱若現的暗白長衣。
“王滿修!”
殷少驚喝一聲。
他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無論是先前白衣生啖虎心之時,還是白衣揮手馭起百柄飛劍之時,亦或是那豪放女子挾風而下、大破白衣劍陣之時……殷少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想心事。
想一件他本已拋到腦後,卻又在這半個時辰裡,在見到王滿修如此舉至之後,不得不重新正視而勝似的心事。
一件令他渾身發抖的煩心事。
一件此刻還無法明言的心事。
殷少輕吸一息,抿了抿自己那微微有些發白的唇瓣。他側身望了眼已自空中飛落、站定於鬥獸場間的豪放女子後,又馬上看向那片正瀰漫於巖壁之上的砂礫濃霧,大喊一聲:“王滿——”
“小生在。”
話音未落。
一句輕聲來。
一陣清風起。
是令濃霧驟散。
是令白衣步來。
遙望那三丈巖壁上,驚見是深坑三尺。
再看這翩翩君子前,卻只有淡淡笑顏。
毫髮,無損。
純白,不染。
便見那右肩上披著虎皮的豪放女子稍稍眯了眯眼,衝白衣略帶玩味地揚了揚唇角,抬首問道:“我這一拳,怎會沒傷著你?”
王滿修笑了笑。
他先輕輕撫平了些依然激盪不息的身上白衣,又一揮袖,自遍地碎鐵間隨便馭回了一柄還算完整的鏽劍,握在手中,方衝女子笑答道:“彼此彼此。”
卻不過是答非所問罷了。
但女子看上去倒也沒有幾分怒意,只是微笑著收拳於腰間,右腳往前虛踏一步,輕哼一聲道:“那,便讓我再打幾拳好了。”
言罷,隨著女子眸中一陣奇光激閃,其雪白的身軀霎時便被一道更為純白的玄妙靈氣給包裹於其中,使其整個肉身都有如沐浴在仙人聖火中般熠熠生輝了起來。
而隨著靈氣的顯露,原本遮蓋在她右肩之上的虎皮再次隨風飛揚而起,露出了掩藏於其下的一隻斷臂。
王滿修眉頭稍蹙。
他不是在可憐她——他向來歡喜一視同仁之理。
他也沒有什麼不對斷臂之人出手的規矩——對舉刀之人舉刀,便就是他的規矩。
王滿修皺眉頭,是因為他身為一名曾與奇門三聖交手、曾可在西域奇門裡排上前五的玄師,是十分明白這肉體上的殘缺,對於施展奇門將意味著什麼。
奇門玄妙,妙在氣血相生、丹田發力、混元一體;妙在契運、靈息、功法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妙在以人為本、以念為門,自成圓滿。
即便這肉身看似凡俗,好似與人之三魂六魄並無多大關係——但若想施展奇門,那必然要依靠這肉身來運轉氣息,來在‘意有’的前提下化作‘實有’,方可以奇門來開天闢地,來求一個大小圓滿。
而肉體的殘缺,就意味這肉身不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