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是血的青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便聞那光滑的銀針丁零當啷地掉了一地。
而隨著他的鬆手,那已然渾身僵硬的蠍子便也‘咚’地一聲,前仰倒在了地上,是一命嗚呼了。
便見青衣身前,那襲紫裙微微飄蕩,步上前來,是稍稍蹲下身子,抬手扯下了蠍子遮面的黑布,眯眼往他的臉龐瞧了一瞧。
“這傢伙……果然是個西人。”
就見遮面黑布之下的,雖是黑髮黑瞳,卻有高鼻樑、深眼窩,骨骼輪廓明顯,與天行山之東的人們格格不入。
“西……人……”
殷少長喘幾息,忍著身中劇痛,抬手往自己的臉上抹了抹,抹去了臉上血漬,有氣無力道:“為何……西人會在這裡?”
鴆泠月稍稍蹙了蹙眉頭,是微微搖了搖腦袋,聳肩道:“不曉得,但若是隻有他一人的話,倒也就罷了。”
殷少嘴唇泛紫,眨了眨眼,道:“……一人?”
“嗯……算了,沒什麼。”
就見鴆泠月閉眸輕嘆口氣,沒有再多說些什麼,只是鬆開手,將黑布重新蓋在了蠍子的臉上——倒不是她有多麼尊重死者,只是這蠍子被毒死的時候,表情實在是太過醜陋,若就這樣放著不管實在是會擾了她的心神,便還是遮一遮罷。
而後,又見紫裙起身,跨過地上這罩袍客的屍體,走至青衣面前,垂眸望著七竅流血、面色已然有些泛金的他,抿了抿唇眼,說道:“殷少……這次可真是辛苦你了。”
“……嗨。”便見殷少強作微笑,擺了擺手,道,“你之前叫本少爺一起來這酒窖,不就是為了我這【千鈞勁】的本領嘛……”
鴆泠月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想來……你也是多半猜到了這下毒之人不擅近身了,便要我來封閉其退路,做個——咳!”殷少說著說著,是大吐一口鮮血,急喘幾息,再是含著血沫笑道,“哎……算了,本少爺會被他這般毒到,也是因為自己本領不精……沒能看破這酒窖裡的佈局。”
鴆泠月微垂眉梢,望著臉色蒼白、嘴唇泛紫、滿是痛苦的他,微微閉上了眼去,似是有些不忍直視。
“那可是金蠍毒。”便聽她道,“殷少……這毒可是——”
“本少爺明白的。”
殷少淡淡一笑,出聲打斷了她的言語。
就見他忍著身中劇痛,長吸一息,拂起青衣,再擦了擦臉上的血漬,讓自己至少在面容上是整潔了些。
“鴆姑娘……如果可以的話,我有些話想請你幫我轉告一下王滿修。”
鴆晚香微微一怔,睜開眼來,重新望青衣臉上看去。
他依然臉色蒼白、嘴唇泛紫,卻已再難見神情中的痛苦神色,只有幾分遺憾漠然的笑意,平淡又寧靜。
“幫我與他說一聲,本少爺就先歇會兒了……雖說沒能完成對他的承諾是有些抱歉……但怎麼說,本少爺這不,也是盡力了不是?哈哈哈……叫他別顧慮我,別想著什麼得趕緊送我回去……也讓他別難過,別胡說什麼對不起我,對不起殷家……我就是殷家,而隨他來,是我的主意,有何好讓他對不起的……他還是得要繼續練功,等先練會了那【叩王庭】之後再說……”
殷少吸了口氣,又吐了口氣。
只是他吸進去的是空氣,吐出來的是血氣。
“只是……等你們能帶我回去的時候……”就見他垂下眸來,緩緩閉上了眼睛,微揚著嘴唇,輕聲呢喃道,“記得幫我和翁翁與叔叔說聲對不起,說一聲孩兒不孝……也、也別忘了幫我和上善說一句,說我對不起她,沒能平安回去……”
說到這,殷少的聲音愈來愈是微弱,是漸漸只有吸進去的氣,沒有撥出來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