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修微微抬眸,先是眯眼掃了眼那五名奇裝異服的漢子,再是將清澈的目光落在那雙手抱拳的牛角壯漢身上,清了清嗓子。
“小生,把它給烤著吃了。”
他嗓音溫醇,聲色可謂悅耳。
悅耳的聲色隨著微涼清風一陣,吹拂浮草,浸入了牛角壯漢那對寬厚的雙耳之中。
便是殺手鐧,有一幅幅驚愕、沉默、怒火、冷笑的晦暗神色,自牛角壯漢的臉上魚貫而出、稍瞬即逝。
“小兄弟……”
壯漢蹙眉抬首,聲音低沉,先前抱拳的雙手也已是垂於身旁。就聽他長吸一息,雙手弓指握掌,眸光緊緊盯著五丈外的白衣,一字一頓道“你、吃、了?”
也不知是因為壯漢的聲音過於有氣勢了,還是因為什麼別的緣故……就見在牛角壯漢啟唇開口間,其身周的浮草忽然若落了石子的湖面一般,蕩起一圈圈碧綠漣漪,四散拂去,一直拂到了五丈之外。
便見搖曳的浮草間,有翩翩白衣一襲,立在一塊三尺高的磐石之前,微笑著揚起了唇角。
“吃了。”
他淡淡道。
宛若吐息喝茶時一般自然而平靜。
但倒也確實,不過就是將一頭野豬烤了吃而已,人生在世本就是要吃肉喝酒的,有時吃點野味也算不了什麼大事——就算這頭野豬本不是野豬,是有其主子的,是這頭戴牛角、腰纏虎皮之輩的寵物……那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先不提你這寵物光天化日之下差些傷了人,就說咱事先也不知道這豬有主,事後便也大不了賠些銀子,或者再幫你抓一頭來,還能咋地,是不是?
這三週西行,王滿修一行人身上帶的錢財盤纏都還沒來得及花來著,想來這會兒就算這牛角大漢開口要個十兩銀子,只怕他們也都給得出了……
所以,不算大事,不算大事,便也就自然地答個‘吃了’便好。
淡淡開口的王滿修是這樣想的。
而這樣想的王滿修,卻是在下一瞬,忽然怔了片刻。
僅是片刻。
僅是片刻,一道人影就已急襲而至。
是那頭戴牛角、腰纏虎皮的壯漢,瞪目若銅鈴,握掌似虎爪,竟是在一瞬間踏步十五尺,要一掌往白衣的腦門打了過來!
其勢奮狠,有山中白額虎在撲食之時的氣魄,煞是駭人。
還好王滿修僅是怔了片刻,又會那一瞬百尺的【百尺近】,便是在危急關頭身子一顫,緊接著雙眼奇光急閃,臨危默唸一聲‘百尺近!’,是立馬側身移步,以毫釐之差,後仰躲開了壯漢這突然一掌。
就聞有繚亂風聲,於耳畔呼嘯個不停。
王滿修後踏一步,不等心神安寧,立即就要回身抽出磐石上的那柄環首直刀。
牛角壯漢顯然是察覺到了白衣的意圖——就見他猛然一踏弓步,迅速扭身,霎時以粗壯的右掌往那磐石上拍了下去!
便是倏然間,天地有震顫巨響一聲。
王滿修快了一步,抽刀於手,撤步三尺站於一旁。
牛角壯漢慢了一步,信手一掌,將那白衣劈不開的磐石給轟成了粉碎!
王滿修眼見此景,霎時急瞪雙目、立即踏步後撤出三丈,神情間不禁驚顫上了幾分,心想以眼前這壯漢之蠻力,恐怕是不比施展了【千鈞勁】的殷正前輩要弱上幾分了。
但怎料這牛角壯漢不禁力大,速度也是快得很。
已經踏出了【百尺近】的王滿修剛剛後撤不到一丈,壯漢就已重新一蹬雙眼,霎時便將二人之距拉回了一尺之內——雖說現在王滿修身中氣息稀薄,沒法施展十全十美的百尺近……但這看上去粗獷萬分的壯漢竟還是能在不施展任何奇門的情況下,於片刻間回神、疾衝、弓爪、遞掌一氣呵成,也實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心中恐慌了。
可敢叫板天下第一的萍水白衣,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驚顫恍神?!
便見王滿修忽然拂袖立定,先是迅速於心頭默唸一聲‘疾’,再是一瞪雙眸,白衣亂拂暴起,猛地提掌一劍,針鋒相對地往壯漢脖頸間急遞而去!
此劍鋒銳,劍氣亦是逼戾,儼然已是一式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