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夕陽西下、天邊紅霞悄悄映去,一抹清冷的月色高懸之於之時,真煌城東的秦家大院裡,也終是迴歸了往的靜謐安寧。
就見那硃紅色的擂臺間,已是沒有了豪氣沖天的武夫們,沒有了敲鑼打鼓的樂人們,沒有了高聲叫好的看客們……只有一名蒼髮白鬚、穿著厚厚裘衣的老管事,正弓著子,雙手抱著一把竹條掃帚,面無表地、默默地於夜風中清掃著擂臺上、擂臺下。
遠看此景,稍顯淒涼幾分,又稍顯脫塵幾分。
便是讓人不感嘆,這秦家不愧是奇門世家,就連掃個地的都這般有仙風道骨,妙哉妙哉。
不過,若是有人願意去稍稍窺探一下那些‘老仙人’的內心深處,那多半會發現……這些糟老頭子的心裡除了一大堆江湖八卦、街坊小道外,也就不剩下啥了。
就比如說這秦家的老管事,外表上看上去煞是個得到道高人,掃個地都皺眉緊蹙,抿唇不言,好似在冥思悟道,指不定一會兒就突然扔下掃把,就地飛昇了——可其實呢,他眉頭皺是因為皺紋多,不說話是因為秋風涼,至於心裡想的,那根本跟天地大道沒啥關係,只不過是在想今晚府中有變故,到時吩咐下人們做活時要記得提醒他們多注意動靜,少去打擾小姐罷了。
當然了,在秦家做工了大半輩子的他除了會想想這些柴米油鹽事之外,有時也會有意無意地為家中的逸事傳聞動動腦筋。
而這會兒在這硃紅擂上清掃的他,也正好就在回味今白晝時那場驚心動魄的比武招親。
猶記得,那武林刀法第二的倪洪龍,那與小姐互為青梅竹馬的司馬公子,那不請自來、凶神惡煞的阮家漆衣,還有那得到小姐青睞、卻膽敢婉拒的萍水白衣……一波三折,起起落落,可是把他這顆老心臟都給提到嗓子眼了。
再加上今擂臺上小姐多有出格舉動,又被那百來號看客給盡收眼底了……想來,明太陽初升時,整個真煌城都會曉得秦玉骨在擂上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唉,傷腦筋啊!
今這比武招親一事若是被傳了出去,小姐她不就要被人說閒話了嗎?
雖說小姐本就落落大方,上不似女子更若男兒,以往就沒少被評頭論足,小姐也絲毫不在意……但小姐終究是小姐,是天生麗質的富家小姐,而今這事又事關小姐終,若是因此壞了風評,以後只能嫁給些歪瓜裂棗,可要如何是好啊……
老管事想到這,不皺了皺霜白的眉梢,愁眉苦臉了起來。
雖說他只是秦家的一名家僕,連正式的客卿都算不上……但在如今秦家的客卿之中,也沒人比老管事在秦家待得久——論對秦家的感,只怕除了秦家家主之外,無人能及他。
而對秦家感如此厚重的老管事,自然是不想讓秦家的掌上明珠飽受風言風語之苦。
所以,他打算做些什麼。
他打算一會兒吃晚飯後,去找城北的張大娘,去找那嗓門特大的張大娘。
去把今擂臺上所發生的事,自頭到尾地說給她來。
當然,是自頭到尾,不是一五一十。
因為老管事要做的事,就是要把秦家玉骨向萍水白衣伸手求親、卻遭婉拒的那段,改成後者不守規矩,想向前者求親、卻遭斷然拒絕的故事。
如此一來,只需稍稍顛倒部分黑白,便能讓小姐名聲得以保全,且讓那膽敢拒絕小姐的白衣受到懲罰,豈不是一石二鳥的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