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音落。
有金鐵聲停。
有呼喊聲停。
唯有秋風瑟瑟,將眾人的衣角拂得‘嘩嘩’作響。
就見月色裡,張閃、李詩、殷少,還有那正抱著他胳膊的鐘離燕,都怔怔地轉過了身來,望見了他臉上的那抹淡然笑容,霎時愕然失神。
王滿修沒有在開玩笑。
王滿修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他真的是想去殺了那扶家家主,那百年三聖,然後再以三聖之名號令西域諸雄,來協助雍華國的北伐。
失去了控制的白蠟槍忽然‘咚’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就見十步外的殷少瞪大了秀氣的眉眼,楞楞地望著王滿修,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本以為幾番促膝長談後,自己已經算是比較瞭解眼前這白衣的胸中傲氣了……可剛剛這些話,哪裡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能說得出口的——這不得心比天高才行?!
確實,若真能按照王滿修所說一步步來的話,他確實有能力、有影響力來可號令西域,發動百來名玄師一同赴雍華國出仕。
只是……先不論在這號令西域的過程中,其他兩名三聖、還有那些七雄會不會來針鋒相對、分庭抗禮,就只論這取代奇門三聖的大前提,但凡是個常人都會覺得已難若登天了。
王滿修是厲害,厲害到能一劍走西域,一日登凝林;厲害到招招奇門皆為上乘,武學境界更是已近千人敵;厲害到能與如今奇門第一人的扶流周旋半刻餘,逼其使出了最上乘的【魂相雙身】,還能在這基礎上全身而退,沒少一條胳膊或腿……
但,也就只是全身而退而已。
見過王滿修垂死之樣的殷少心中明白,那時鴆泠月若是再晚一些找到他的話,哪怕就是再晚一盞茶的功夫……此刻的繁星下,就不會有這一襲翩翩白衣了。
殷少沉默片刻,閉眼長吸了口氣,望向十步外的白衣,高聲正色道“王滿修,你是真的要去殺了那扶家三聖嗎?光是‘救一人’的話……就不行嗎?”
聲隨風去,飄飄蕩蕩,但其厲色不減。
王滿修抬首看來,眉角微垂,同樣正色答道“殺一人便是殺一人,小生不喜歡食言。”
“但你應該已經清楚那女人的實力了吧?”
殷少稍稍皺眉,一擲右臂,馭回那杆紅纓白蠟槍,低聲道“她可是在百年間霸佔著奇門魁首,如今天下唯一的千人敵,最有可能成為第二位人間玉皇之人。”
殷少的聲音不響,卻是極具分量,令在場除了白衣的聽者心中都顫上了三顫,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刀些、或者抱緊了他的手臂一些。
雖說李詩也好、張閃也罷,都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扶家三聖的名號,而鍾離燕更是已在凝林山被囚禁了數週之久;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他們三人聽到殷少鄭重地介紹扶流此人之時,才會更為感到一股由內而外的凜冽寒意。
她是凡間天人,已不可與尋常玄師相提並論。
而他再怎麼厲害,難道還真能在數月之內誅天人?
不,這應該不大可能吧。
縱使王滿修身負絕學,也絕對無法——
“我能殺死扶流。”
有清亮男聲,一字一頓,響徹雲霄。
“我能在元旦的大玄武上,殺死扶流。”
言罷,萬籟俱寂。
就連那凜冽秋風,也不知何時消散無聲了。
鍾離燕、殷少、張閃、李詩,一齊望著他。
望著他臉上褪去的笑意,與取而代之的嚴肅神情。
聽著他話語間不再以稍顯戲謔的‘小生’自稱,而是以平平淡淡的‘我’自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