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天,便是晝短夜長,夜幕總歸來得早一些。這夜蒼穹如墨,毫無星光。有一身影在四方客棧外,輕輕地踱來踱去,一會兒閃進暗影當中,一會兒又行至馬路正中,偶爾翹首以盼客棧樓高,偶爾又低頭沉思不已。
這個來去不定的男子,正是白日回到垠央城的南風。最終他似乎決定了什麼,大大的袖袍一揚,昂首闊步朝著四方客棧而來。
“吱呀”的推門聲在這深夜傳得極遠,客棧的小廝聞聲而起,急急出門迎之。
“可否勞煩通告一聲,我找留宿客棧的念姑娘。”南風笑意深入眼角,一如既往的明朗清心小少年。
“公子,在咱店住店打尖的念姑娘可多了,您找的是哪位念姑娘?”小廝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這位公子尋的是哪位。
南風急忙從口袋中掏出幾兩碎銀子,塞在了小廝手上:“自是這店中最有特色,最醒目的念姑娘。”
小廝滿臉瞭然的神情,妥善安置南風在大堂坐好,還上好一壺熱茶,便屁顛屁顛的向後堂而去,尋那最有特色、最醒目的念姑娘了。
南風故作鎮定地喝著桌上的茶水,不多時半壺茶已然下肚。當小廝將念姑娘帶至自己面前時,南風嘴中還含著一口茶水,一時沒控制住,茶水“噗”的一聲飛噴了出來。
小廝帶來的念姑娘滿臉含笑,她快有南風兩個寬了,臉上的肉,隨著其笑容將眼睛壓成了一條縫。左邊嘴角有粒豆大的痣,隨著那笑一抽一抽地抖動著。
這位念姑娘開口便是暴擊,兩顆齙牙,聲如洪鐘:“哎喲,這麼俊俏的公子小哥,可是找我?”
一開口,狂野中還帶著一點嬌滴滴。
南風艱難地穩住即將從椅背上摔下來的身形,立定而坐,眼觀鼻,鼻觀心。
“姑娘,這麼晚打擾了,我想這位小哥大概是誤會了什麼,我欲尋的姑娘另有其人。”
南方冷汗涔涔,總算是在很是有特色的念姑娘,臉色徹底變黑之時把一句話說完整了。
這位念姑娘隨著南風一句話說完,脾氣暴到了極點。他、她緊抿著嘴唇,收起了笑意,猿臂般粗大的手臂亮出。南風一度以為,那揮出的拳頭會落在自己身上。當然,他也認了,自己惹的桃花債,總歸要自己來扛。
他閉著眼準備受那姑娘一拳。
最終“哐當”一聲。
桌子碎了。
桌上的茶壺隨著散落一地的木屑掉在了地板上。頓時又是一片粉碎。
“哼,別讓我再看見你。”
南風輕輕睜開眼,以手遮面,只敢偷偷自指縫中看著面前憤怒不已的念姑娘。
念姑娘說完便轉身而去,消失在大堂通往後院的漆黑木門處。
女子,果真是可怕的,南風輕輕撥出一口濁氣,懸著的心方才穩穩落下。
“公子,這桌子?”小廝很是難做地的看著南風。姑娘火爆,小廝也不敢找她說賠償之事。雖說冤有頭債有主,可眼前的小公子若不招惹念姑娘,又何至於有此無妄之災?
“好說好說。”南風一邊尷尬地笑著,一邊自腰間荷包處掏出幾兩碎銀子,準備放在面前桌上,忽而又尷尬地收回了手,桌子已然沒有了。
南風將銀子直接遞與小廝:“還勞煩小哥再跑一趟,我找的戀姑娘,她隨身帶有一個丫頭,名喚青梔,長得也是清清秀秀,十分養眼。”
小廝一拍腦袋:“哎呀,原來叫錯人了,公子稍等,這次肯定不會錯了,我去去就來。”
小廝說完,欲將功補過,一溜煙地後院尋人去了。不多時,帶著念小嬌而來。
念小嬌,來到南風面前,還未開口便笑個不停。
“一路走來,小哥便對我說,剛剛南風公子與美人相約,惹怒了小美人,沒得受了一場驚嚇,犧牲了一方桌子。”
南風看著笑得直不起腰地念小嬌:“你就可著勁嘲笑我吧。還不是為了尋找你。”
南風暗暗想著,待會誰哭誰笑還不一定呢。畢竟他此番前來想要說的,可不是什麼好事。
“姑娘難道不好奇,為何回的是我而不是商公子。”藍風眼神中帶著些許落寞,些許惆悵。
南風的神情,看得念小嬌心神一沉:“他,可還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病得一塌糊塗,死去活來。偏偏還死鴨子嘴硬,逞什麼能,讓我啥也不要和念姑娘說。”南風起身帶著念姑娘來到隔壁乾淨的小桌兒坐。
小廝今日收了不少銀兩,已經屁顛屁顛地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