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看起來似乎有些激動,但悲夙的對答卻永遠都是沉穩漠然,彷彿早已看透了一切的結局。而在此時,那石窟中卻傳來了族長的聲音。
“子桑,請她們進來說吧,該來的,早晚要來。”
子桑那顏色略淺且無比深邃的眸子看著我們,但他還是讓到了一側,露出了身後石窟的門。
進入殿堂內,依舊是金碧輝煌,族長長髮及地,端坐在寶座之上。我向他禮貌地行了禮,悲夙在我身後站定,而子桑也隨我們一同進來了。他默默走到族長身邊,遠遠看著我們。
“崑崙鏡靈,能看透前世今生……可惜,卻也無法擺脫命運的操控。”九尾狐族族長悠悠嘆道,像是自言自語,亦像是一種嘲諷。
“雖無法操控命運,卻希望世人能夠不要輕視命運。”
“你不過區區鏡靈,竟妄圖挑戰天的決定?豈不知你那虛偽的悲憫,不過只是那些天神口中一掠而過的閒談笑話而已。”
“只怪我修行尚淺,參不透這世事變幻,唯由心而已,不論結果。”
族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不緊不慢從寶座上站了起來,一步步向我們走來,一字一字道:
“好一個由,心,而,已!昔日,那捕妖人始祖若假裝落魄投靠我青丘國九尾狐族,與我長姐成婚,假意恩愛,卻在長姐即將臨盆之際,害得九尾狐族險些滅族!如今,我族被又一次被困於此處,長此以往,也必將遭遇滅族之災!我內心不服,偏要與那命運抗爭到底,那這算是由心而已嗎?”
“我深知你身為族長必將為族人付出一切,只不過,那青丘滅族慘劇的真正原因,難道你真的忘了嗎?若雖有錯,可你父親妄圖吞天滅地的野心卻也是昭然若揭。若非如此,那一介凡人,怎會輕易撼動你九尾妖狐一族的根基?你父親擅自修煉魔氣以增長修為,恰好被若利用,最終讓你父親迷失了自我,變成了非妖、非神、非魔的嗜血怪物。如果你們沒有拿到碧玉簪,只怕連這僅存的一支九尾狐族的性命也要留在青丘了。
“青丘國覆滅,實是其中因果糾葛太過複雜,恩情仇怨,只怕是糾纏千年也無法理清。如今你們一怒之下滅了捕妖一族,你又可知道那捕妖族與巫山神女的淵源?是非因果,何必糾結於內心的執念?”
“那便如何?我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千方百計將族人送出這暗無天日的禁錮之地,即使要為此付出慘重代價,我亦是心甘情願。我九尾狐族命途多舛,種種遭遇皆非我族之過,憑什麼就沒有能讓我們容身的一席之地?”
“你可曾想過,若是你也控制不了體內的魔氣,又該當如何?”
“我已命子桑佈下萬狐血陣,若真有那一日,便是我自己不能控制,卻也逃不過一死!”
“即便如此,你豈知這魔氣之厲害,非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們已勸睚眥撤回結界,還望族長莫再深陷其中,若真到了無法控制的一天,只怕為時晚矣。”
我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也暗自將箇中脈絡聯絡起來,但僅僅在淺處想,已然覺得紛繁複雜。畢竟可能是近千年的恩恩怨怨,要理清楚,談何容易?只不過,曾聽鬱郁之林中有人提起過青丘故國,那確是一個風景如畫、鍾靈神秀的空間,九尾狐族也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尋到這處樂土,但後來青丘國卻在一夜之間便覆滅了,甚至連那處空間都不復存在,看來,九尾狐族所經歷的一切,只會比想象中的更加慘烈。
子桑也靜靜地聽著,但他眉頭只鎖得越來越緊,彷彿不願接受這一事實,卻無可奈何。
“哈哈哈!!睚眥必報!難道你們沒有聽過嗎?它怎會輕易放過我九尾狐族?即使他撤去了結界,我族怕也難免遭起屠戮!我怎可能見我一眾族人遭此劫難!”
不經意間,我卻在九尾狐族族長臉上發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隨即,他的語氣便與先前截然不同了。
“族長……”子桑在一旁也似覺察到了什麼,輕聲念道。
“哎……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悲夙嘆道。
我也隱隱覺得,九尾狐族長只怕已經陷入魔障了。可當下,若他強行吸收魔氣,那神女遺族還有如緣……
“族長!難道你就不顧及如緣的安危了嗎?”
“緣兒……你們把她怎麼了?”九尾狐族長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他不知何時瞬間已移至悲夙面前,瞪著她厲聲問道。
“族長不必擔心,她現在正在神女慕前,我們需請她幫一個忙,之後定保她安然無恙。”
“你們!竟以緣兒要挾於我!還有你!”他突然轉到我這邊,著實讓我有些猝不及防,“你不是號稱是她的朋友嗎?竟然也夥同這些虛偽的東西坑害於她!”
我瞬間被族長身上的戾氣逼退一步,眼前唯獨留下族長那雙已經開始變成紅色的眼睛,而他身上的氣息也徹底變了,變得充滿了殺意。
我一時無言以對,只關注到他身上突如其來的變化,彷彿有一股極其強悍的力量即將從他身體裡爆發出來,讓人不寒而慄。
“族長!凝神!切不可動怒!”一旁的子桑一步上前,已擋在我和悲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