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能枯死在家中?”白餌目光一抬,透著驚愕,但細細思忖,好像也不無這個可能。她回憶起:“上次去占卜,便覺得這個人毛手毛腳,極不安分!還見那臥榻之上,除了春宮圖,還有女子的……”
說著,她竟有些難以啟齒了,便埋下頭繼續選料子。
“大娘,您這有沒有稍微鮮豔一點的顏色?”她看了眼手頭的料子,著實素了些。見大娘有所遲疑,她繼續解釋:“就是,比眼下這些,色澤稍微亮些?”
王大娘想了想,“有。”
說著,王大娘便開了臨榻的一個箱子,從裡邊找來了一匹色澤較好的緞子,她垂著眼眸,細細撫摸著,一路走過來,回憶起:“這匹緞子,還是四年前老身在康家綢緞莊買的,那時老身想起了我兒的生辰,便想著為他做件新衣裳。可惜呀,衣裳做好了,老身竟忘了給他了。想來,他長這麼大,老身一次生辰都未陪他慶過……”
聽著王大娘黯然傷感的語調,白餌倒是有些困惑了,大娘每每說起她的兒子,又喜又悲,著實讓她有些聽不懂了……
大娘把緞子放到桌上,繼續說:“後來這衣裳,被老身擱到了箱子裡,一晃便是四年。去年老身整理東西時,才再次翻出來,當時便想著,寫封信給他寄過去,藉著讓他回來試衣服的由頭,看看他願不願意回來。可當老身拾起那件衣服,看了衣服大小,才意識到,都四年了,這衣服他肯定穿不下了。”
大娘忽然一笑,繼續道:“於是呀,老身便將衣服一針一線重新拆下來了。老身拆得很好,儲存得也不錯,白姑娘上上手,看看料子如何?”
她笑著點點頭,“料子當是極好,顏色也討喜!”
“那你一併拿去吧!”王大娘淡然道。
白餌看了眼王大娘,又看了看緞子,遲疑:“可……這緞子,是您對您兒子的一片心意,意義不凡……”
她縮了縮手,又作一笑,“我看,還是算了。改明兒,我到綢緞莊上去看看,反正,我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急著做這件兒!”
大娘緊著唇瓣,拿起她的手,將緞子牢牢交到她的手中,語調平平地說:“兒子女兒一樣親,你拿去吧!只要你想要,乾孃能給的都給。”
她頓時不語,靜靜地看著大娘,語調沉沉地長應了聲好。
繼而,王大娘幫她將選出的布料疊放在一起,忙活間,不禁問起:“白姑娘若是有一天想起了香粉鋪子那天發生的事,真的,會去府衙陳詞麼?”
白餌不經意間抬眸,驀然與王大娘對視了一眼。
頓了頓。
她並不明白大娘話中的意思,只是笑著回道:“對呀。”
見大娘沉沉的眼神忽然從她臉上移走,她更加不解,問:“怎麼了嗎?”
王大娘低著頭整理布料,抿了抿嘴角,道:“如果老身要你,即便想起了什麼,也不要去府衙陳詞,你可答應?”
白餌盯著大娘,聲音有些顫抖:“……為為什麼呀?”
抬眼見她一臉惶恐的樣子,王大娘作了一笑,掩下眼神,說:“……也沒什麼,坊間有傳言,那沈蒜子是賈錦鳳一案的目擊者,兇手為了自保,便將沈蒜子做死了!”
說著,大娘驀然停下手裡的活,緊了緊她兩個空落落的手心,認真地說:“女兒,乾孃知道賈錦鳳一案與你無關,你只是意外出現在案發現場,這才引來了燕大人的懷疑。乾孃勸你不去府衙陳詞,是不想你牽連其中,你一旦去陳詞,賈錦鳳的這樁案子,你只會越陷越深!但凡和這樁案子有關的人,都逃不掉的。你何不想想,賈府是什麼地方?賈錦鳳是何人?刁氏那狠毒的婦人豈會放過你?”
隨著大娘的語調愈發尖瑟,她二人的眼神越逼越近,直教她的心跳,當即漏跳了一拍!
“拋開賈府不說,兇手畏懼伏法,定然會將與這樁案子有關的人悉數除掉!如此,那燕北樓便查無可查!而沈蒜子死得突然,便是最好的證明!”
“大娘!”白餌霎時抬聲喊道,二人下意識間隔開來,她換了平平的語調,問:“大娘方才不是說,沈蒜子乃是因縱慾過度,枯死的麼?”
王大娘思緒不禁一頓,開口問:“老身可曾說?”
白餌只覺得有些驚詫,介面:“您方才說,坊間傳言,沈蒜子以占卜賺得的銀錢買色……”
王大娘旋即反應過來,道:“老身說的兩者皆是坊間傳言。但人言可畏,人言可敬,有些時候,咱們不得不信呀。難保那兇手,眼睛不會盯到錦龍客棧,指不定在某個時候,藏在暗處,起了殺心!”
順著大娘的眼神,她看向了窗子,“咿呀咿呀……”
未關緊的窗子,來回撞在了窗柩上。
“起風了。”
“福禍相依,禍福相依,你這忽然一忘,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什麼也想不起來,自可全身而退。依老身之見,你還是,將那日之事,索性忘個乾淨吧!”牛牛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