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裡,兩盞孤燈,遙不可及。
“母親——”
他匍匐在黑暗的盡頭,無盡悲慼。
“痕兒,熬下去!無論多難,都要熬下去!那些殺不死你的,終將使你強大!”
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始終有一個聲音,振聾發聵。
“母親——”
他知道,這輩子,他註定離不開她。
“你走的路,從你出生那一刻開始,註定是一場艱苦的鬥爭,你要時刻保持清醒,永遠不能休息一下,要不然,你一寸一尺苦苦爭來的,就可能在一剎那間前功盡棄!”
她一雙清澈的眼睛,閃著最亮的光芒,透過它,只是一眼,便能洞悉從前,孕育著風霜雨雪的從前。
“痕兒!熬下去!一定要熬下去......”
當那盞星芒開始遠去,聲音漸熄。
“母親!”
他依舊抓不住她的手,就像十三年前,就像數個夢裡,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在這個只能聽到心跳的地方,無力地,聲嘶力竭。
漠滄無痕在黑暗裡驟然睜眼,點點淚痕,將他一雙眼睛,襯得發亮。
從前他以為,在這個分不清晝夜的地方,睜眼與閉眼,沒有任何區別,可現在他知道,那不一樣。
“四弟,本王又來看你了,睡著了?還是醒著呢?”
漠滄無忌高舉著火把,信步而來,臉上透著祥和的笑。
沒有聽到他的回覆倒也正常,這些天,他每次來,他的這個四弟,幾乎都不願搭理他。
漸行漸近,火光將他的身影照得越發清晰,才發現,他沒有睡著,正醒著呢,朝他笑了笑,然後將火把習慣性地安置好。
行至鐵籠前,矮下身子,將手中的食盒擱在地上,並將裡面的吃食,一點點塞進籠子裡。
“我說四弟啊!你這一天天老悶著個臉不說話幹啥呢?我跟你說啊,在這種陰暗的地方,如果太久不說話,很容易失聲的。你要是啞了,日後誰來和本王鬥嘴?本王如何聽你叫,如何聽你哭呢?”
說著說著,他竟然把自己給說笑了。
將吃食都拾掇完,他嘆了口氣,慢慢支起身子,拍了拍手,抬抬眉,發現他的那個四弟還是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樣子,著實有些無趣了。
索性不再看他,目光在身下的水潭上一掃,佝僂著背,靜靜觀察著那些有趣的小生靈。
三條腿的小水蛙忽然跳出水面,嚇得那些成群結隊浮在水面上的水蜘蛛飛快朝前移動著,就像一艘艘小船。
靠近水面的石窟壁上有一個小洞,溼漉漉的,黑洞洞的,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忽然睜開了,還有比針還細的舌頭,朝外吐了吐,像是在打探洞外的情況。
一條花花綠綠的小蛇緩緩爬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條眼盲的毒蛇。
“四弟啊,最近父皇為了你,可是憂思成疾啊,幾乎成天都臥病在床,這幾天,連早朝都不上了。聽到這個訊息,你開心嗎?”
他扭了扭脖子,回頭朝他望了一眼,“父皇為了你,連龍體都搭上了,飽受著如此大的恩寵,你難道不應該感到開心嗎?”
水面上發出了“叮咚”的水聲,有漣漪,但不是很明顯。一眨眼,那條小蛇不見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平日裡受慣了父皇對你的恩寵,應該早就把恩寵當作理所當然的事了吧!”
他忽然冷笑了一聲,更像是在自嘲。緩緩蹲下身子,隨手摺了根立出水面的水草,攥在手心,把玩著。
“不過你放心,父皇倒下了,這不還有我嗎?如今你不在東宮,這東宮早就亂成一團了,成天鬧得是雞飛狗跳。我就在感嘆啊,日久見人心啊,大難臨頭各自飛啊,哎,看來,四弟平時用人還是有欠思量啊。”
漠滄無痕兩道眉皺得更緊,幾乎要交織在一起。
“關鍵時刻靠不住,沒用。我時常在想,要是這漠滄沒了我,哎,它還能存在嗎?”
只見一條彎彎曲曲的曲線,一扭一扭地從水面躥來了。那小蛇的身影終於出現了。他不禁用水草去逗它,引得它直吐舌頭,發出了“嘶嘶”的響聲,兩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它不是眼盲。
“這關鍵時刻啊,還得我來,任何人都不行,只能是我。”他自信地笑了笑,棄了水草,慵懶地撐起身子,“四弟啊,依你之見,你覺得本王可以撐起整個天下嗎?”
他負手凌立,扭頭去問他。沒有等到他口中的答案,反倒是遭了個冷眼。“你不信?哼!你和那老匹夫果然一模一樣!”
他咬了咬牙,頃刻間,冷唇鎖住心中翻湧而起的萬千怒火,那日在東宮被他父皇訓斥的畫面,歷歷在目。
側目而視著,半天才開口:“你們等著吧!總有一天,本王會讓你們每一個人都相信!本王要你們一個個匍匐在本王的腳下,看著本王高高在上的樣子,待那時,你們不信也得信!”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