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滄狼帶領的追敵狼騎剛剛衝出雪野,漠滄無忌便迎面趕來,一陣逼人的寒氣彷彿要將滄狼寸寸凌遲。
他忽然顫抖不止:“王...王爺!”
“人呢?”漠滄無忌厲著眼反唇相問,手中的韁繩被他瘋狂攥緊。
只見滄狼臉色一沉,聲音支支吾吾,滿臉皆是恐懼之色:“逃...逃了!”
“蠢貨!”
聽到這個結果後,心肺幾近炸裂,對太子無窮無盡的恨,就像三月枝枝蔓蔓的雜草不斷瘋長,太子一次次地成功逃脫,一次次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流傳在漠滄那些傳聞漠滄太子是天神之子!一個一出生額頭便隱著金光的人,註定會受到天神的庇佑!信過之後,他的內心便會生出一千種對既定命運的不甘。
強者林立的時代,從來沒有與生俱來的高貴,只有與生俱來的傲骨。他絕不相信漠滄天神一說,他從來都只信自己!他勢必要打破這可笑的傳言,他勢必要逆轉乾坤、改寫命運!
滄狼恐慌到了極點,不敢出一言以復,他明顯感受得到自己的腦袋已經在慢慢與身體分離。
“傳我命令,速速封鎖聚龍城!我定要叫他插翅難逃!”
枯枝上的寒鴉不知疲倦似的,收著翅膀靜靜窺視著天際被風捲著的殘雲,偶爾被大地的喧鬧一驚,忍不住要把目光轉向這個迷幻的人間。
北風與青絲有染,與之糾纏不清,銬鏈陣陣清脆,緩解著行人眼中的寂寞。
“往人群裡跑!”辭別狼騎,李愚拉著白餌往人群中逃去。
狼人的追殺就在不遠處,此時的白餌,心中卻是異常的平靜,彷彿一具軀殼被牽扯著前行。
攢動的人頭、淡淡的嗚咽、劇烈的咳嗽、紛飛的大雪,皆在一瞬間成了一幅靜物畫卷,斑駁的宮牆屹立了數百年,一座座人形冰雕形態各異,所有的聲音都凝結在薄薄的空氣之中,而她,也只是畫卷中極不起眼的一筆。
然而,這一切,皆被一個意外傳入耳中的訊息給打碎了。
“熾雲殿中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熾雲殿中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熾雲殿反賊......”
一時間,從浮屠宮流出來有關反賊刺殺未遂被捕入獄的訊息,被凜冽的寒風颳滿了整個聚龍城。
被一個行人撞了個踉蹌,白餌彷彿剛剛從迷夢中醒來,她顫了顫眼,想要去觀察周遭的一切,也想去聽聽人群之中究竟在議論什麼。
紛亂的人群之中,很快就產生了兩種局面。銳利的彎刀被高高舉起,風人挺直了腰板凌立雪中仰頭大笑;風雪掩面,仇人無奈地嘆出一口氣,沉沉夜色更加悲涼。
在李愚臉上,滿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沒想到,在他離開之後,熾雲殿竟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相比他的極盡嚴肅,白餌顯得更加慌亂,訊息一遍遍地傳,她一遍遍地聽。
刺殺,被捕,入獄,字字如石,沉落心之湖底,驚起萬千漣漪。
她清楚得記得,將離說過,今夜他有重要的任務要做,並不能及時赴約,她忽然意識到,所謂的重大任務很可能就是刺殺漠滄皇!若這傳言屬實,那麼將離豈不是...?
逃亡的步子木然停了下來,無處安放的涼指被她置於唇間輕咬著,直到自己足夠清醒,心底的擔心越來越多,各種糟糕的結果,不了操控似的,紛至沓來。
緝拿反賊!讓開!讓開!快讓開!”
風人的呵斥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驚起,猶如末世的暴風,將人群卷得四散紛飛,亦如猝然湧現的洪水猛獸,將人流陷入一圈圈漩渦。
聚龍城中,那隻專門在夜間作怪的野獸,似乎已經感知到黎明將至,猛地發出了一聲嘶吼,勢必要在破曉之前毀滅整個都城。
時間那般急促,卻又那般安靜,獵獵風聲如同催命的冤魂,在浩浩湯湯的大地肆虐奔騰著。聚龍城裡裡外外,狂追不捨的狼騎、倉皇逃逸的囚奴、維護治安計程車兵,儼然勾勒出人間地獄的模樣。
看著眼前的一幕幕,李愚的心思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漠滄無忌一旦抓住了殺他的機會,絕不會輕易放棄,偌大的聚龍城如今已是危機四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再這麼逃下去,遲早會撞上漠滄無忌的襲殺,彼時,漠滄無忌的寒冰羽箭對準的是自己,此時,難保不會對向白餌。
起初,為了不牽連白餌,他狠心將她推入懸崖,她卻奇蹟般再次出現在他身邊,並選擇與他並肩前行。如今情勢越來越嚴峻,這一次,縱有千般顧慮,他斷然不會孤身離去!
索性就放手一搏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他們能夠撐到東方破曉,一切都會發生逆轉!
寒風陣陣,信念之火,越燒越旺。望著遠處將鎖的城門,他心中一定,將白餌的手越拉越緊,他要帶著她衝出這場驚天的陰謀,他要帶著她離開這個危機重重的都城,即便前路依舊未卜,他知道,離開這裡,她才能暫時安全。
彷彿過了那麼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李愚鎖住腳下的一柄彎刀,輕輕的一動,將之凌空踢起,然後,狠狠地抓入手心,牢牢握緊,回眸再顧白餌,眼神如倔強的孤狼:“白餌,我帶著你衝出聚龍城!”
說罷,便拉著她捲入人流的漩渦之中,出城的執念不斷在催促他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