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城,環臺宮廢墟旁。
一眾身著軍服的妖精站成整齊的隊伍,威嚴肅穆,表情凝重,眼神裡的畏懼分毫畢現。
在這支隊伍前,一個身著大氅的妖精老者佝僂著腰,眉頭緊皺,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白龍太子看著階下的軍人,焦躁地踱著步,早就沒有了和望舒鬥爭時的悠閒。他白色面紗下的臉龐隱隱綽綽,階下有些膽大的妖精偷偷看去,只能看到一張猙獰糾結的面孔。
烈陽當空,一眾妖精被毒辣的陽光曬得滿頭大汗,卻一動也不敢動。環臺宮廢墟下,竟顯得格外安靜。
沒有妖精敢觸他的黴頭。
“今年入冬之前,攻入烙原,奪下烙原灣。”
白龍太子停下腳步,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氣急敗壞地向妖精大聲宣佈。
話音剛落,眾妖精無一人應和,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信,擔憂,甚至是慍怒。而那名老者,悲憫地看著白龍太子,隨後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察覺到妖精們的神情,白龍太子默默捏緊了拳頭。他慢慢地掃過眾妖精的臉,面紗下的臉慢慢隱去,再也看不清楚。隨後,他一步步地走到那名老者面前。
“軍師,你好像不同意?”
白龍太子伸著脖子,挑釁般地問道。
“太子,恕老臣直言,這仗沒法打。”那老者嘆了口氣,嗓音蒼老,有些膽怯地說道。
此言一出,他身後的妖精要麼默默點頭,要麼眼珠一亮,要麼目光遊移,要麼裝作糊塗,竟無一人反駁。
他們的表現哪能瞞過白龍太子的眼睛?他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問。
“怎麼就打不了了?”
老者拱手施禮,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我們進攻勾龍國的時候,太過兇猛酷烈,時間太急,手段血腥。現在看來,帶來了很多麻煩。”
“一來,我們殺戮過重,且多以姦淫擄掠濫殺無辜為主,勾龍的百姓們多有逃難,不願與我們合作。”
“二來,勾龍的資源還未消化乾淨,包括武器、田地、馬匹和糧食。如果貿然出擊,後勤不利,那是必敗無疑的。”
“三來,火輪車,天鯨,火輪船,都需要培養專門的操控手,短時間內,沒有這麼多。”
白龍太子的視線越過老者,看著眾妖精,冷笑一聲:“你們也這麼想?”
眾位妖精站在原地表情豐富,卻無一人應答。
他慢慢走著,細細地看著妖精們的臉龐。突然,他停下腳步,指著一名不忿的妖精陰陽怪氣地說:“你說說看,你也是像軍師這麼想的麼?”
那妖精被白龍太子嚇了一跳,呼吸不由得變得急促。可沒過多久,他便站了出來,理直氣壯地說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
“出列!說說看你的想法。”白龍太子語氣陰冷,如同冬日午夜的冷風,吹到了在場每個妖精的心頭。
那妖精抬頭挺胸,目光炯炯,走到眾妖精隊伍前,言辭懇切:“殿下,我想,大概你已經不記得我了。”
白龍太子微不可見地嘲諷地笑著,一言不發,死死地盯著他。
“兩年前,我們禁軍還是鬼方最強、最有紀律的部隊,而您則是禁軍的統領。”那名妖精莫名陷入回憶之中,悲慼地講述著。
“那時,您穿著銀甲,英姿颯爽,英明仁慈,是鬼方萬民擁戴的儲君。百姓們都說,您做了鬼方的王,天下的妖精都會過上好日子。”
那妖精越說越激動,變得手舞足蹈起來:“可現在呢?你變得越來越冷酷,越來越殘暴不仁。”
“你現在毫無當年的風範,每天研究著邪術,穿著白甲,待著高帽,披著壽衣,陰森至極,渾身慘白的簡直像個入土不久的死人。”
“你帶著我們打到了稷城,推翻了勾龍國,可建立了什麼?一隻姦淫擄掠濫殺無辜的軍隊麼?一個百姓無法安居樂業的國家麼?”
那妖精紅著雙眼,眼神裡既有憤怒也有期待,他還是希望這番話能讓白龍太子回心轉意。
可白龍太子回敬他的,只有不屑和迷惑。
“還有誰這麼想?”白龍太子越過那名妖精,冰冷地問道。
眾位妖精面面相覷,沉默良久,終於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有的走出隊伍,站在那名妖精那個身後;有些則厲聲責罵那名妖精,應和白龍太子;而有些妖精,沉默不語,繼續裝糊塗。
白龍太子哈哈大笑,高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支援我的站到我的左邊,反對我的站到我的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