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名頭髮灰白的中年男子目光一亮，忙不迭地跑過來，和石元吉打招呼：“石廟祝，你回來了。”
“牛二叔，你怎麼變化這麼大？”
石元吉定睛一看，這名中年男子正是小鬱村的牛二。當石元吉離開海棠鎮時，牛二還是一副精壯健康的樣子。可現在白髮漸漸出現，竟是形似老人。
“別提了，你走了之後，俺們的日子就沒法過了。”牛二一臉愁容，哪像是四十多歲的人。
“好在你的夫人施以援手，救了俺們，俺們這才脫離苦海啊。”
李來亨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此時才誇張地說道：“哎呀，主子，原來你結婚了。”
**和元讓被李來亨誇張的叫聲吸引，看向石元吉，讓他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瞎叫什麼？”
石元吉只想堵住李來亨的嘴，只可惜為時已晚。**嚴肅地看著石元吉：“元吉，原來你有妻子，是麼？可我聽獨孤明說，娜玉……”
說到這裡，石元吉糾結地說：“這件事，我會向您解釋的。”
“元吉，這件事情你無須向我解釋。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想多問，好自為之吧。”**背過手去，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尷尬的石元吉只好向牛二說道：“牛二叔，走吧，去小鬱村。”
一路上，石元吉看著周邊的景物，只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周圍的路標、建築、田地絲毫未變，陌生的卻是田地都荒蕪了。田地上的標界還在，只有茅草野稗生長，全然不見莊稼的影子。
“正值夏天，怎麼這些田隴都沒人種？”石元吉放下韁繩，任由老馬自己遊走。
牛二哀嘆一聲說道：“都逃荒了。”
“海棠鎮逃了多少？難道海棠鎮的土地都荒廢了？”石元吉眉頭緊皺，加快腳步向小鬱村走去。
“三四成的地都荒了。”牛二看看四周，看到有生面孔，頗為猶豫。
石元吉安慰他說：“沒關係，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你說。”
“縣裡的稅越來越重，有些人交不起稅，就跑了。”牛二聽完，便直接說了出來。“咱們海棠鎮還算好的，俺聽說河東那邊整鎮整鎮的跑，地全都撂荒了。”
石元吉在金烏觀時，就時常自己下地幹活，頓時就明白了：“那恐怕鎮上都沒有幾頭牛了吧？”
牛二急切地贊同道：“可不是麼，咱們小鬱村本來還有兩頭牛，去年冬天，都讓人偷了。”
元讓跟在石元吉身後，聽到他們的對話，只覺得一頭霧水，疑惑地問道：“元吉，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土地撂荒和牛被偷有關係？”
“師哥，跟我來就知道了。”石元吉心情沉重，表情嚴肅。“牛二叔，先去我師父的祠堂，我要祭拜他老人家。”
李來亨靜靜地觀察著石元吉的一舉一動，默默地點了點頭，緊了緊背上的鋼鞭，牽著馬匹緊隨其後。
鬱山腳下，一處簡陋的小小祠堂裡，石元吉虔誠且悲傷地跪在米四達的靈位前，雙掌合十。他表情凝重，看得出他在心裡認真祈禱著什麼。
**看著靈位，老淚縱橫，跪在靈位前，頗為動容。
過了良久，石元吉站起來，嚴肅地問：“牛二叔，我走的這一年裡，村裡都發生了什麼？”
牛二面目悽苦，一時語塞。
“牛二叔，慢慢說，一件件來。”石元吉安慰道。
“村裡現在就只有二十三戶人家了，一部分逃了災，還有一些被錢遊綿殺了。”牛二眼眶紅潤，哽咽地說。
“錢遊綿，他為什麼殺人？”石元吉不可置信地說。
“還不是不讓他糟蹋閨女，他就殺雞給猴看。”牛二牽著石元吉的手，離開祠堂，來到了村外的一片草地上。
這片草地上草色極淺，一看就是今年剛剛長出來的。草皮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灰白的骨茬，顯然是掩埋不深。
“這還是俺們偷偷埋的。”牛二再也止不住淚水，任由它從眼眶中留下。“鎮裡的稅越來越重，到去年冬天，都不按比例收，按多少收，很多戶人家都受不了，只好逃災。”
“本來有些人想要投到丁家去做佃戶，結果丁家說不要那麼多人，他們只好逃到外鄉去。”
“還好半個月前夫人來了，會施法，那些府衙的人，丁家的人，還有錢遊綿，都打不過他，今年的稅沒人敢來收。”
“俺每天給金烏觀打掃，俺婆娘給夫人做飯，算是謝恩。今天俺去鎮上買點調料，正好碰到你回來，可算是老天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