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可曾憶起,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了?”
樂瑤的聲音遙遠得似從天際飄來,猛地將秦寒從回憶里拉出,他睜開眼看向于歸,腦中只記得自己說過的那句,結髮為夫妻,白首不相離。
眼前的于歸,再也不是當日初見時粉面紅妝,滿眼含笑的小丫頭,她面色蒼白,雙眸更是充滿了戾氣,她怨他,她在怨他,是即使到了地府也要拼盡最後一絲力氣逃出來,只為向他討一個說法,只為問一句,他說的那句等我,可是從一開始就在撒謊。
“娘子,我未曾騙你,我心裡自始至終也是有你的,只是……”只是那日他辭別了她,趕到京城已是數月之後,他果真不負所望,榮登榜首,可是後來……後來的事他自己也解釋不清,緣何就會娶了丞相千金,又為何會將於歸忘得徹徹底底,難道真的是自己愛慕虛榮,貪慕丞相位高權重,而將於歸拋之腦後?這不可能……不可能……
秦寒痛苦的蹲下身,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眼前的于歸更是令他心痛不止,原來,真的是他負了她。
“你可知,你在丞相府高床軟枕,美人在懷的時候,我已懷了你的骨血,卻被你新娶的丞相千金生生斷送了性命,你可知你為她收羅珍寶珠玉的時候,我費盡千辛萬苦從地府逃出來,卻眼看著你們夫妻恩愛,琴瑟和鳴,真是天大的笑話,你既是這般見異思遷之人,又何苦在桃花山上做出那副痴情種的樣子?”
于歸眼裡含了滿滿的恨意,她居高臨下的瞧著他,藏在袖子裡的手,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你既說過結髮為夫妻,白首不相離,那如今,你便隨我一道去那陰曹地府吧,方不負了你當日的誓言。”
“傷你的是我,你又何苦為難我相公!”
突如其來的聲音,聽得此言,眾人皆是一愣,回過身正瞧見丞相千金翻身下馬,此時天已微亮,她解了披風走到秦寒身前,悉心的披在他肩上,又仔細為他繫好帶子,語氣柔婉道:“山中風大,相公可得保重身子。”
樂瑤瞧著身後的高頭大馬,滿心疑惑,這丞相千金平日裡看著柔柔弱弱,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縱馬從宅院趕來,看來當真是不可貌相。
“賤人,你還敢來。”于歸見到他們一副恩愛繾綣的樣子,怒火中燒,扯過林芸兒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尤自不解氣,還欲再動手時,林芸兒已搶先壓住了她的手,輕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教訓我,你和相公既沒昭告親朋,也沒跪拜天地,你只不過是鄉間的一個野丫頭罷了,相公感激你照顧之情,才假意許你一生,虧你還痴心妄想。”林芸兒邊說邊輕輕笑起來,“其實要相公納你做妾也未嘗不可,只是我眼裡容不得沙子,你如今既已魂歸地府,還在這裡痴纏些什麼。”
“我痴纏?秦寒,你且告訴我,當日是否真是假意許我,你只管說,我不傷你。”
于歸似已痛極,他說的恩愛情話言猶在耳,林芸兒卻口口聲聲說是假意許她,她越過林芸兒,視線停在秦寒臉上。
“我沒……”秦寒正欲出聲解釋,林芸兒搶過話頭步道:“于歸,我不妨告訴你,京城初遇相公我便已芳心暗許,他才華甚高而我出生高貴,自能助他前程似錦,他雖百般拒婚且心心念念皆是你,但本小姐看中的人,自有手段,”說罷走到于歸身邊趾高氣昂道:“實話跟你說,我是給他服了忘憂草,你們那段情緣早已如過往雲煙,他哪裡還記得有你這麼一個人。”
林芸兒邊說邊抬起于歸的下巴道:“管你是什麼鬼怪山精,本小姐長這麼大,還沒有怕過誰,你竟然還敢找上門來送死,我便再送你一程!”
樂瑤遠遠看著,竟發現那林芸兒不知從何處得了一把散魂刀,此刀並非凡品,遇人殺人,遇鬼……則是魂魄散盡,她倒當真有些手段,如何弄到了這樣一方神器。
此時于歸已無暇顧及其它,她滿腦子都是林芸兒說的那句,喂他服下忘憂草,原來……他真的不是故意負她的,原來他一直沒忘……
明晃晃的刀握在林芸兒手裡,她嘴角帶了笑意,敢跟我搶相公,那就再去死一次吧,高高舉起的刀閃著寒光,樂瑤一愣,正欲前去救走于歸,卻猛地聽到刀尖刺入肉體的聲音,于歸驚呼一聲,扶住了在她眼前緩緩倒下的秦寒。
見此情景,桃花仙已閃身掠至於歸身邊,單手微一施法,那林芸兒便再無法動彈。
“丫頭,可有受傷?”老人一雙慈愛的眼裡,帶了滿滿的擔憂。
“師父,我沒事,求您救救秦寒吧。”于歸俯下身重重的扣了個頭,淚水早已打溼了衣襟,“是我錯怪了他,師父,求您救救他吧,我不想他死。”于歸哭得泣不成聲,她為何不信他,為何要親手讓他承受這些痛苦。
“傻瓜,你不要哭了,相公答應過你的,生生世世我都會陪著你。”秦寒蒼白著臉色,緩緩伸手擦去于歸的眼淚,他雖因服了忘憂草才忘了于歸,可終究是他沒有守住對於歸的承諾,才致使于歸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