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席上,羊玄之納悶地問道:“去哪了?”
羊挺應道:“碰到一個熟人。”
羊玄之立刻說道:“你如今也算半個朝中之人,今天來參加喜宴的都是貴人,你莫要失了禮數,我總覺得你在劉淵身邊不是個事兒,說得好聽些是個副將,品級卻是個不入流的,你如今身份不一樣了,早些回京,總能得個好差事,五品四品的都不在話下。”
羊挺何嘗不想回京?以前拍孫秀的馬屁,回京的事情總算有些指望了,可司馬倫竟然下了臺,現在的司馬,根本不把羊家當回事,他父親曾經親自登門拜訪,司馬閉門不見,他回京後也備下重禮求見,人家直接放出話來,若是替漢光鄉侯來見便歡迎,若是自己來的就回吧。自然,羊挺又灰溜溜地回了府。羊挺不喜歡齊王,齊王當政讓他有種深深的憂慮,深怕不知何時,羊家會突然降下滅頂之災。
“父親,”羊挺低聲問道:“成都王乃先帝的兒子,是當朝陛下的弟弟,當年三王進京,怎麼說也應當是成都王輔政,怎會是齊王?”
“成都王實力不夠,河間王人氣不夠。”羊玄之道:“只有齊王,有父親的餘蔭庇佑,威望頗高,所以登了輔政之位。”
“可他如今的威望也被敗得差不多了,就沒有人想取而代之嗎?”羊挺問道。
羊玄之突然狠狠地瞪向羊挺,罵道:“這是
何等場合,你怎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羊挺向四周看了看,並無人注意他們,如今的權貴們,誰還把他們羊家當回事?羊挺看了眼羊玄之,他倒沒有因為今日的冷待而覺得有什麼不妥,在他的心目中,他是當朝國丈,又是一品大員,雖然只是個虛職,可他也能告慰列祖列宗了,羊家不但沒有在他的手中垮掉,反而真的復興了。
羊挺看不起這樣的羊玄之,以前,羊玄之每日發愁羊家,他尚覺得父親至少是個有雄心的人,這樣的人,一旦得了機會,便會飛黃騰達,一飛沖天。可如今看來,羊玄之僅僅是有顆虛榮心而已,旁的,不提也罷。
正琢磨著這裡裡外外的事情,新郎官前來敬酒了,羊玄之高興得不得了,舉起酒杯,對著司馬遵點頭哈腰,一派恭敬。羊挺又反感了,司馬遵不過是一個空有皇室身份的紈絝子弟而已,既無權也沒有什麼前程,父親完全沒必要這樣低三下四。
羊挺心裡有氣,等司馬遵離開了,他藉口要方便,再次離開了酒桌。到了茅房邊上,裡面三四個人簇擁著一人出來了,那人喝得酩酊大醉,嘴裡卻嚷嚷著:“你們這幫蠢才,管我做甚?又不是我結婚,又不是我入洞房,去管我弟弟,讓他今晚悠著點。”說罷,他哈哈大笑起來。
“世子爺,您悠著點。”旁邊的一個奴才緊緊地扶著快要摔倒的這位爺。
羊挺便知道此人是誰了,他是成都王的世子司馬普。他本想上去打個招呼,可見人醉成這樣,打了招呼等他酒醒了也忘了,所以便沒理他,自顧自往茅房走去。
“你見了本王,怎麼不行禮?”司馬普叫住羊挺,罵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羊挺耐住性子,給司馬普行了一禮,乖覺地說道:“見過世子爺。”
司馬普這就樂了起來,他抬抬手,讓羊挺站了起來,繼續大著舌頭說道:“你是誰?告訴我?我喜歡你,等我父親當上了太子,他就能當上皇上,等他當上了皇上,我就讓他提拔你,給你大官做。”司馬普張牙舞爪地說:“侍中?當朝一品,怎麼樣?”
司馬普發著酒瘋,身邊的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其中一人瞪向羊挺:“你看什麼?還不趕緊滾?”
羊挺點點頭,也忘記了要上茅房,扭頭走開了。所謂醉話,通常是酒後吐真言,再看司馬普身邊人緊張的模樣,羊挺基本有五分相信,司馬普口中他父親要當太子的事情是真的了。
如今的東宮太子是司馬所立的一個小孩,這小孩的父親也就是個無權無勢的閒散宗室,司馬立他為太子當然是為了能控制他,以後這朝廷便一直握在他的手中。而成都王司馬穎跟齊王未必是一條心,齊王怎麼可能傻到要換掉現在的太子,讓一個對自己有威脅的人入主東宮呢?
羊挺敏銳地感覺到,許是宮中又要出什麼變故了,也許正如他心中所願,齊王不久後也會被趕下臺,成都王會成為輔政,介時他想當太子便當太子,甚至再學司馬倫,廢了皇帝自己登基也未嘗不可。
羊挺遠遠地望了一眼氣定神閒的羊玄之,轉頭出了成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