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六年春,年剛剛過去,人們剛從喜悅的情緒中歸於平靜。洛陽城中集市上依舊熱鬧,這與過去的幾年無甚差別,賈南風當政後,雖排除異己,大力扶植親信,可不得不說,她的確是個有能力的女人,晉朝度過了一系列朝政上的翻雲覆雨後,在她的手中重歸寧靜。除此外,她還制定了一系列改善民生的政令,讓百姓們過上了略微富足的生活。
將滿十二歲的羊獻容長成了一個大姑娘,她比幼時清瘦了些,個子也長了起來,鵝蛋臉上的一雙杏眼炯炯有神,時而透出幾分狡黠的光芒。此時,她正依偎在母親的身旁,一字一句地為她念著羊挺的來信。這些年,她唸書極為認真,讀寫已不成問題,甚至還能做幾首小詩,被羊附笑說是羊家的才女了。
羊挺這封信與以往報平安的信件不同,此次,他告訴孫氏軍中換防,他要回京了,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劉曜。羊獻容信還沒有讀完,就興奮地蹦了起來,她已有五年沒見二哥和劉曜哥哥,實在是想他們想得緊,有時她與劉凌一處,說起哥哥們,還會巴巴地流下眼淚。
“我去告訴姐姐。”羊獻容說著就往外跑去,她已經長大了,羊玄之見府裡關不住她,索性不管了,每次她要出門只需吩咐下馬房就好。之所以羊玄之不太管她,理由自然是太子時不時也會加入她們的聚會,次數雖不多,可羊玄之每每聽見羊獻容一口一個“馬玉哥哥”,便會露出會心的笑。
“你等等。”孫氏叫住羊獻容:“你都收到了信,你劉凌姐姐還能沒收到嗎?如今年關剛過,你不要老往人家家裡跑。”
羊獻容哼哼唧唧地膩到孫氏身邊:“年前母親便用過年的藉口阻我出去玩,這都年後了,怎麼還用這個藉口?母親不讓我出去,也該多找些藉口才是。”
孫氏被堵得無話,衝著羊獻容翻了個白眼,她尚未開口,門口卻傳來一個聲音,是羊附:“容兒這嘴,再過幾年,怕是無人辯得過。”
“你怎麼來了?”孫氏見到長子,顯然有些著急:“阿齊可好些了?”
孫氏口中的阿齊乃是羊附的長子,羊附結婚幾年才有了這個孩兒,又是個男孩,惹得羊玄之高興不已。阿齊剛滿週歲,過年時被林氏抱出屋子玩了半個時辰就感染了風寒,一直高熱不退,羊玄之和孫氏憂心不已,這幾日大夫就沒有斷過,可孩子卻絲毫沒有見好的跡象,總是白天熱就退了下去,到了晚上又燒起來。
“正是來給母親報喜的,”羊附道:“阿齊昨兒個半夜退了燒,今日精神好了許多,剛剛還進了一小碗麵糊呢。”
孫氏立刻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地念了幾遍,道:“真是老天庇佑我孫兒。”
羊獻容見孫氏高興了,立刻見縫插針道:“母親,阿齊無恙,你可否準我出門?”
“去吧去吧,”孫氏白了羊獻容一眼:“你何時願意聽我的話?若是不準了你,怕是這一天都被你纏著。”
“謝母親,”羊獻容匆匆給孫氏行了個禮,又給羊附行了禮:“謝謝大哥。”
羊獻容趕到劉府,急匆匆地找到劉凌,見她也是滿臉喜色,便知道她也收到了劉曜將回來的訊息。
“父親過年時回來還瞞我,說哥哥要再鍛鍊幾年才能回來呢。”劉凌笑嘻嘻地說:“這訊息我們應當告訴馬玉哥哥,他上次帶我們出去還問起過,還說你二哥如今是個小將軍了,便忘了以前的朋友。”
“才沒有呢,”羊獻容急忙否認著搖搖頭:“二哥信中還常提起太子呢,也不知他這幾日會不會出來,他最近出來得越發少了。”
“你還不知道嗎?”劉凌說道:“這洛陽城可都傳遍了,說太子妃有了身孕,已滿三月了。”
羊獻容大驚,連她的馬玉哥哥都要當父親了呢。她看了看劉凌,她的臉上卻無波瀾,似乎是在說一個不相干的人。劉凌對司馬遹的心這兩年越發明顯了,再加上她也到了快出閣得年紀,因為她親母已逝,所府裡的兩位姨娘都操心著這事,說了好幾個洛陽城的才俊 ,可劉凌都不滿意。兩位姨娘嫌麻煩,便在劉淵回來時將難題拋給了他,劉凌是幼女,劉淵對其寵愛頗深,他問過劉凌的態度後,便說不嫁就不嫁,劉府尚養得起一個小姑娘。
面對司馬遹時,劉凌倒是越發羞澀起來,那日三人在外玩耍,司馬遹送了她一支步搖,她便格外愛惜,想帶又怕弄壞弄丟了,便隨身揣枚小銅鏡,時不時地看看那個步搖還在不在。
“他是太子,總要有繼承人的。”劉凌冷冷地說:“繼承人也的確應當是嫡妻所生。”
羊獻容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仔細琢磨了一下,有些擔憂地問道:“可生了孩子,皇后能待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