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
門外快步走進來一位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梳著靈秀可愛的雙丫髻,穿著一身厚實的碧羅冬裙,手裡抱著個木匣子,眉眼裡掩飾不住的激動。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
別看她年紀不大,動起手來比誰都狠,江湖人稱“千面碧落”,擅長偽裝之術,上次黃泉能夠輕鬆扮成方旭而不被人發現,就是她幫的忙。
一人千面,想潛入哪裡都易如反掌,更別說殺人了。
在江湖傳聞裡,碧落性別不明,有人說他是一個青面獠牙的大漢,有人說她是一位風情萬種的美人,也有人說他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總之,沒人能給出個準確的答案。
至少在傳聞裡最不可信的便是她是位豆蔻年華的小丫頭。
然而,面前站著的這位少女,自是一派天真浪漫,嬌俏可愛,觀她面容,斷然不會將她同傳聞裡那位狠毒冷血的碧落聯絡在一起。
還沒等容憐開口,黃泉已經皺緊眉頭,面容越發冷峻,“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到徽州去了麼?”
碧落白了他一眼,又捂著嘴嬌笑道:“我又不是你,總是拖拖拉拉的,那位大人的項上首級昨個兒我已經取回來了,自然也一併回來了。”
見她一副天真浪漫的嬌態可愛,說出來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黃泉一噎,忍不住再次皺眉。
“我如何拖沓,這月你殺了九人,我殺了十人,不過是上月讓你領先了一人,這個月,哼,絕無可能。”
“哦?僅領先一人?上月一同外出,不過是你最後動的手,怎的還算成你一個人的功勞?”
“最後那人的血是由我的刀口飲下,你光坐在屋頂上看,不算我的算誰的?”
雖然平日裡殺伐果斷,話也少的可憐,然而,他們私下碰上總是會因為這種小事爭辯兩句。
容憐只是撐著下巴靜靜聽著,一直未出聲打斷他們血腥味甚濃的交談。
只是還是身體抱恙,不免咳嗽兩聲,這才將兩人的爭執打斷。
黃泉趕緊噤了聲,沒再同碧落繼續爭下去,再怎麼比,也不會比公子殺的人更多,他們有些班門弄斧了。
面對容憐的時候,碧落已然換了一副甜絲絲的笑容,將手裡抱著的小匣子獻寶似的遞過去,眼中竟有幾分從未有過的喜色。
“公子您瞧,這是早晨我在山莊門外石階上看到的!”
“什麼破爛玩意都往莊裡撿……”黃泉習慣性地吐槽一句,眼睛隨意往她手上的匣子裡一瞥,話還沒說完,已經消了音。
那小小的匣子裡裝著兩株手指頭大小的灰褐色莖塊,表皮有斷續的縱紋,凹凸不平,還生著許多糾纏彎曲的根結,乍一看實在有些難看,帶著一股淡淡的苦味。
黃泉再開口,聲音也帶上幾分難得的激動之意。
“這是……這是血參?”
“對!是血參,我已經找莊子裡的大夫確認過了!”碧落眼睛裡滿是真摯的歡喜,“公子,你的頑疾……”
比起兩人都難得一見的情緒波動,容憐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過多的歡喜,像是對於生死之事並不上心,哪怕對他自己的命也是如此。
他換了個姿勢,又重新窩進了狐裘裡,淡淡開口:“何人送來的?”
碧落只顧著高興,他這麼一問,尷尬地撓了撓頭,老老實實地回稟:“回公子,不知。我昨天夜裡歸來時分並未見到這隻匣子,今天早晨出門才看到,認出這是血參只想趕緊送來給公子看,便沒追究。”
“噢,看看盒子裡有沒有別的什麼。”
碧落應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那兩株血參,仔細檢查了一遍盒子內部,然而,盒子只是普通的木盒,一無所獲,她把血參放回去。
“回公子,也沒有。”
容憐沒再回答,屋子裡靜了下來,只聽見牆角火爐裡的銀炭炸起朵小小的火花,啪嗒一聲。
容憐身子弱,秋天一過,屋子裡就開始燒炭升溫,整個冬天,室內都將暖和至極,今年也不例外,早早地備上了。
無聲靜默裡,碧落偷偷同黃泉對視一眼,有些不懂公子在想什麼,然而他們不敢貿然詢問,恭恭敬敬站在一旁侯著。
半晌,容憐才回過神來,輕輕喚了一句。
“碧落,拿紙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