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坦然地點點頭,“嗯,我是。”
“你要來殺我父親?”
“是。”
“好。”
聞言朔月倒是有點詫異了,這孩子什麼奇怪的反應?
有點意思。
朔月臉上露出一點笑意,眼尾那顆硃砂小痣在夜色裡似有若無,無端的邪魅起來。
朔月身影一動,突然就站在了那孩子面前,那盞紙燈籠的火光輕微晃動了一下,那孩子卻沒被嚇到,靜靜地看著他。
她隨意往後一靠,雙腿懸空坐在了欄杆上。
“其實,我是來殺你們全家的。包括你。”
朔月伸手戳了戳他白玉一樣光潔的額頭,語氣十分認真,又帶著點笑意,反而更加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嗯,如果你想,那你拿去吧,他們的命也是,只是能不能放過我阿孃。”
朔月本來生過屠盡容家滿門的念頭,只是她自己打消了,她向來只憑喜惡做事,她覺得這麼做沒意思。方才她也只是想嚇嚇這孩子卻聽到他這麼一本正經地回答,這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朔月伸手抓過他手裡的食盒放在一旁,指尖探上他的命脈,他沒有掙扎。
她不擅長醫術,但跟忘憂在藥坊裡待了快兩年還是學了那麼一點點。
“天生的?”朔月鬆開他的手腕,笑眯眯地說:“會死哦。”
那孩子毫不在意地點點頭,淡聲說了句:“我知道。”
“噗……你這孩子倒是很有意思,你的命就先留著吧。可巧,我也中了毒可能就快死了,所以你可不許先死啊。”
“你……”
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拎起了食盒,“雖然這要求有點過分,能不能帶個路?”
那孩子搖搖頭,拉了拉身上的外袍,輕聲說:“走吧。”
孩子提著紙燈籠同她並肩走在長廊裡,有夜風襲來拂起他們的衣角。
朔月偏過頭看著他有點不是滋味,沉默了一會,她說:“我叫朔月,歡迎你隨時找我報仇。”
朔月站在院子外抬頭看了一眼院內那座夜色裡朦朧華麗的小樓,低頭對那孩子說:“就到這吧,你先回去。”
她實在沒辦法讓這麼小的孩子看著她殺人,殺的還是他父親,她終歸是於心不忍,就是這樣的話聽起來很諷刺罷了。
他仰著臉問:“殺手還會害怕?”
朔月看著他,沒有說話。
“知道了,我現在回去,我會跟阿孃說,他已經喝了藥。”他的目光像是融進了這漫天夜色裡卻堅定地回望著她的視線。
“因為,我也希望他死。”
他轉過身,又提著那盞紙燈籠慢慢走回了黑暗裡。
朔月嘆了口氣,悄無聲息進了院子。
屋裡亮著一盞燈,卻很安靜,她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容尋渾身酒氣地趴在桌邊睡著了,手邊七倒八歪放著幾個酒壺,連佩劍都隨手放在了一旁。
朔月也沒叫他,把手裡提著的藥盒放在了桌上,徑直坐到了對面的凳子上,撿了個乾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