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天公作美,萬里無雲,碧穹廣闊而高遠,在這樣一個好晴光裡,方醒把玩著一封紅皮燙金的請柬,慢慢悠悠的往白嫤的院子裡進,不像童謠般的天沒亮就往大學士府趕了。
白嫤的孕吐正是最厲害的時候,臉色每日看著都是可憐見的,任旁人怎麼說童謠都是暗下決心,以後堅決不吃這樣的苦,堅決不..
“今日可有什麼胃口?別總擔心著,就是冰酪也吃得。”
“沒有,什麼都吃不下..”
白嫤拿手輕輕按著額頭,熾熱的陽光被窗紙過濾打在她憔悴的面孔上一片和暖,直讓方醒覺得愁苦心疼。
“聽你兄長早起講,左相夫人前日給你下了帖子,怎麼就沒去呢?”
“我還想知道是哪裡得罪相府了..無端端的請我作甚。”
方醒雙手抱胸聳了聳肩,左相府的相邀的確莫名其妙,事出反常必有妖,沒準人家就按了什麼壞心思..且前腳發生了葉如瑩那起子事,方醒近來又常常到東宮去探望,相府總不會是心懷歉疚?
“興許是你誤會了,左相夫人身子不好..依我看,是想讓你過府瞧瞧。”
“哪種不好?”
本是白嫤擔心方醒與人家交惡,不想方醒還來了興趣問起,只好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撐著桌子站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半晌才緩緩啟齒,好在這事也有不少人曉得,倒不至於算是嚼舌頭了。
“左相夫人曾育有一子,後來那孩子夭折..她也就一直再沒有過孕事,想來..”
“左相夫人不是太子妃的母親?”
方醒彷彿問了一個極為白痴的問題,白嫤駐足想起那時候成天追著太子跑的小姑娘,不由和氣的笑了,也是,就是沒失憶,恐怕也是記不得的。
“相府如今唯有太子妃這一個女兒,她上面還有個姐姐是府中的嫡長女,叫做上官舜華,幾年前遭了意外..先左相夫人受不得刺激跟著去了..這才有..”
“得,嫂子你說的太隱晦了,看來我還得去問別人。”
方醒拿胳膊肘支著桌面,一臉的不耐,完全是白嫤一句話拆成四句來說,句句也都沒有說到點上,那高門大戶裡的恩怨,還真不一定有幾個知道的。
“好好..曾經的相府也是一派祥和,先左相夫人的身子不是太好,卻也沒什麼大礙,後來..旁人都以為是因為舜華的死先夫人才傷心欲絕跟著去了,其實是因著現在的左相夫人..誰能想到才華蓋世的相爺竟養外室!長女過世兩月,外室懷胎兩月,唉!”
“上官舜華..她是怎麼死的?”
方醒盯著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對於相府這樁在京中瞞的極好的醜聞,方醒在意的卻不是左相的為人過往,而是那位聽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少女。
“唉..當是在你六七歲的時候,那年舜華在街上見到了征戰凱旋的墨王,傾心不已,後來不顧家中的反對親自跑到父皇那裡求賜婚約,父皇準了。只當時墨王府是個什麼境況,大家都心知肚明,相府再是不依畢竟父皇已經答允,只就在婚期的前一個月,舜華出門上香的路途中遭遇不測,被幾個歹人施暴而死,此事震驚了整個偃安城!流言說是墨王不喜這樁婚事,派人做的..”
“左相之女,連貴妃都能歡喜的不行,他能有什麼不喜,他的境遇那般又怎麼可能!”
饒是方醒這般見慣生死之人,也是忍不住的動容,白昱墨再是殘暴邪謬,一個心愛自己的少女而已,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如此極刑?甚至對於傳言疑信參半的人方醒都覺得十分愚蠢不化。
可是相府就是完全信了的,從此恨上了墨王府,忠心耿耿的追隨於太子,還將二女兒嫁到了東宮。
“少時的舜華驚才絕豔,長得也美,而太子妃小時候的性格更是活潑,嘴巴也很甜慣會討長輩喜歡..”
“我治她個大頭鬼!”
方醒默默半晌說了句沒好氣的話,白嫤亦是悠悠的嘆了口氣,當年左相將事情藏的極好,只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外室登門為妻,其中最為覺得可笑的怕就是太子妃了。
想想後來太子妃的處境,爛漫年華驟然失去了愛護自己的姐姐和母親,甚至來不及悲傷,便要應對新夫人對她施以的各種手段,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該是靠著怎樣的信念..
兩人再沒有心情討論其他,白嫤抬首望了望天,忽的想起今日是於遠帆和楚若水的大婚之日,趕忙催促著方醒出門了。
方醒乘黃包車行至於府,滿眼的喜慶之色,門口站著迎候的除了管家,還有小南,徐岑,以及從涼州趕回來的高彥成,這三個學生於遠帆可是沒有白教。
“見過煜王殿下。”
“恩。”
於府的管家一瞧見方醒便立刻過來招呼,周圍搶著要同方醒見禮的人被小南一一擋了去,方醒路過三五成群傳出歡聲笑語的前院,徑直被領到了官眷女子所在的中院。
中院與前院設計不同,花香滿懷,種了許多翠竹用以隔擋,和風搖曳著竹葉沙沙作響,別有一番意境。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