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被碰掉在了地上,幾個太監側眼間嚇得半死,登時跪在地上連連向方醒叩頭請安,少間不聞方醒作何反應,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試探的挑起了眼皮,卻見方醒正沉著一張臉,目光冰涼的打量著他們,幾人悚然一驚,趕忙低下了頭..
“你們,在做什麼。”
“奴才..奴才們該死,一時無知貪玩,請煜王殿下恕罪!”
方醒的語氣很是稀鬆平常,不見一絲疾言厲色,只這幾人卻嚇得立即將額頭埋在了地上,其中一個支支吾吾的顫聲回話,其他人便跟著諾諾點頭,心中暗暗將今日張羅玩骰子的那人罵了無數遍..
方醒的面色變的難看起來,世情涼薄,試想此刻若是方醒替越妃處置了這幾個奴才,但日後方醒不在了呢,宮規如此嚴明,他們敢這般做,說明上面必然是有人暗示..思及此,方醒雖不想橫生枝節,卻更加想要懲治一番!
“煜王?茶好了。”
“是。”
打方醒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幾個冷汗淋漓的太監頓覺有了救星,抬眼巴巴的望著一側的越妃娘娘,方醒應下回過頭來將地上跪著的太監一一掃過,眸光所及之處,幾個太監皆是心下突地一跳,便好似被一根弦勒住著內臟,隨即一寸一寸的慢慢絞緊..
“煜王..”
“來了。”
方醒無語,只好將滿腔的火氣梗在喉嚨處,回身瞧見越妃正揚手打發著地上的太監,那幾人如釋重負,踉蹌的起身逃也似的向側殿奔去,心中除了恐懼沒有一絲記恨,自然,也沒有對越妃的感激。
“娘娘過得可好?”
“好多了..”
越妃眉眼間的笑意燦如春華,不帶一絲勉強的意味,她真真是個脾氣極好的主,只是這一句好多了,是比之被關在行宮的時候,還是寧氏尚在這後宮之中的時候..好在皇后同貴妃都是尊貴人,不會像曾經寧氏一般欺凌越妃,的確過得會好多了。
“對了..煜王常在宮外走動,可有見過他?”
“見過...”
越妃口中喃喃的問道,聞聽方醒的一句見過,拿著茶盞的玉手停滯在半空一瞬,只神情很快便恢復恬淡的飲了一口茶,方醒分明看見了,看見越妃面上的一絲動容,是不該屬於她這樣人間絕色會有的一抹悲傷。
方醒等了許久,不見越妃繼續提起,只好將一腔的話語全都堵了回去,只是問一句可有見過,彷彿方醒回答了見過,便如越妃親自見過了一般,足以令越妃滿足。
“他的身體很是康健,若娘娘想要..”
“不想。”
越妃眸中的動容之意大增,只好轉眼望向窗外,唇邊的笑意也漸漸的濃了一些。方醒略感震驚,這還真是母子兩個,分明是記掛的不行,做什麼都是這般乾脆的回絕於她..
“沒有人會怪罪我,娘娘不必因為我有所擔心..”
“不是的。”
越妃秋水般的雙瞳落在了方醒的眼裡,清澈明亮,無瑕無垢,只是越妃分明就正在看著自己,方醒卻覺得越妃是在看著一個虛無縹緲的世界,而越妃本尊則是一不小心墜落了凡塵的仙子,是完全不屬於這裡的。
“本宮在行宮的許多年裡,總是望著上空四方的天..若不是身邊有四季的變化,甚至以為時間早已靜止了。時光荏苒,可本宮的一生好像永遠都過不完,其實卻早已過完了。”
“墨王是記掛著娘娘的。”
方醒突然覺得心口一片冰涼,越妃寥寥幾句話便帶過了她這數年的難捱歲月,她也曾有最為深刻熱烈的感情,完美的丈夫,驕傲的兒子,若是人生也需要區分四季,越妃在白昱墨十五歲以前的生活,全是春夏,充滿了濃情蜜意。
而恰恰是白昱墨少年英才,一舉平定了諸國戰亂,皇上卻一腳將她們母子從雲端之上狠狠踹下,自此以後,對於越妃,對於白昱墨,一年,一月,一日,一刻,都是沒有什麼分別的。
“是嗎?”
“是的。”
越妃平靜的神情近乎冰冷,誠然是根本不信的,方醒曾查探過,皇上是許諾了白昱墨可以每年看望越妃娘娘的,只是起初她們還有見過兩三次,後來因著心結難除,便也覺得不如不見。
方醒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的心中不光有惦念,還有對彼此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