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戰事不斷,財政捉襟見肘,河北道二十四州不服中央……
加上他還要抓緊時間,趁自己還沒老糊塗,為不成器的子孫鋪路……
房玄齡稍作養神,便立刻投入到書山文海之中。
和李明瞎混了一天,除了更深入瞭解這位名義上和實際上的主君,他還得到了意外之喜——
根據流入西市的高昌王宮器物、以及那突厥商人的傳言,不難推斷出,侯君集治軍不嚴,縱兵劫掠了高昌國。
“那武夫能力雖強,但弱點在於天性貪婪,且浮誇不知遮掩。兵士劫財,根源大概出在他這個主帥身上……”
侯君集和他同為秦王府幕僚出身,對老夥計在前線犯了貪汙的老毛病,房玄齡甚是痛心。對他帶歪了大唐將士,房相很是憤怒。
但作為一名卓越的政治家,老謀深算的房玄齡立刻在“危”中嗅到了“機”——
坐實侯君集的罪名、甚至讓他身陷囹圄,對自己和李明是有裨益的。
“陛下一定收到了情報,但現在也沒吹出風聲,他多半是想把這事壓下去。”房玄齡思忖著。
要讓陛下護不了犢子,只有在明天的大朝會,當眾揭開這個爛瘡。
機會不多了。等過幾天侯君集凱旋、滿朝振奮之時,自己再跳出來瞎逼逼,容易被當庭拖出去。
“光憑坊間流言做不得證據,而軍隊賬簿由隨軍倉曹編制,經軍府審閱,再進入我主管的尚書省。幾經粉飾,原樣已難以辨認。
“如何能在軍隊體系之外,找到君集貪腐的蛛絲馬跡,讓陛下不得不嚴查……”
房玄齡的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個機構、一份份檔案如走馬燈般在眼前浮現。
沉思半晌,他起身從身後的書櫃中抽出一本厚重的書。
裡面是去年西征高昌國以來,作為行政機構的尚書省,收到來自中書省等決策機構的各條指令。
從賑災糧的撥備到祭祀物品置辦,事無鉅細,一一陳列。
但作為常年執掌文牘的資深事務官,他很快在浩如煙海的記錄中發現了端倪。
“攻破高昌城後,民部(後來的戶部)收到籌集糧草的指令不但突然大幅減少,而且相比其他戰事也明顯偏少。
“奇怪,難道仗剛剛打完,士兵就飛回駐地了不成?”
接著,他回到案臺,精準地抽出一疊皺巴巴的冊子。
冊子裡所記載的,全是枯燥至極的數字和物資條目。
這些就是滅高昌之戰中,民部向前線供應物資的明細。
房玄齡手持昏黃的燭光,昏花的老眼幾乎貼在紙面上,吃力地辨認著蠅頭小楷,在更浩瀚的資料之中一點一點核對可疑賬目。
“李明殿下還真沒有說錯。”
房玄齡查著查著,突然露出一絲苦笑。
“我確實是羅織罪名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