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俍懶的應答。
“阿俍。”
傾凌再喚一聲,帶了些許無奈。
木子俍面色一僵,冷下臉來,回過頭厲聲道:“不許喚我阿俍!”
見傾凌有些怔住,木子俍冷靜片刻,壓下一口氣道:“你我可以退婚,我毫無怨言,若你覺得我對幽羅界還有用,不願放手,那麼我便幫你到底,什麼時候幽羅界內亂平定,你我什麼時候散夥,到時候明光也好遙叢也好,你左擁右抱,與我無關,也拜託你,莫要在喚我“阿俍”。”
說到最後的時候,木子俍竟覺得心頭難過,連平日裡張揚的氣勢都有些失了力氣。因為這世上,已經沒有再喚她一聲阿俍的人了,他們都已經死了,輪迴轉世,怕是早將她忘了。
阿俍是她前世的名字,早已經死在了重山國的城門之前,屍骨無存,魂魄也被黃泉河畔刀刮似的風吹的面目全非,所以自踏出黃泉那一刻,她便已經不是阿俍了,從卑微可憐,成了人人敬仰的仙人,甚至眾仙之上,四方神君。
傾凌望著素來將自己內心護滿鐵甲的木子俍突然生出一絲脆弱模樣,一瞬間不知該如何呵護,忙解釋道:“我與她並不相熟,兩百年前我去西方佛境之時遇見靈獸襲人,便出手相救了,她說她是百花仙官遙叢,到西方佛境採集花種,我正好同路,便與她同行了半日,分別之後,再沒有見過了。”
一向沉靜的傾凌解釋起自己的事情,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語速,可走在前面的木子俍卻只聽了七七八八,忽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栽倒在地。
慌亂之間尋了個依靠,木子俍站穩身形,發覺她已經在了傾凌懷裡,抬頭望了一眼,見對方眼神關切,便無力道:“扶我回去。”
傾凌點點頭,將木子俍攔腰抱起,轉瞬不見了蹤影,空留百花仙官遙叢絞著帕子站在原地,一顆心傷的七零八落。
回到神君殿,木子俍一坐下,看見滿池肥碩的鯉魚,覺得自己頭昏的症狀輕了不少,便叫傾凌放下,自己抓起一把魚食,又開始喂起了魚。
傾凌放心不下,喚了宮娥來要鬧著尋大夫,那宮娥看看木子俍,小心翼翼的朝著傾凌道:“神君受傷,從不找神醫的。”
木子俍將手中最後一點魚食投進水裡,扭頭朝著傾凌道:“很奇怪麼?我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又不是手腳殘廢,何必喚了那神醫在這裡磨磨唧唧。”
“可……”傾凌仍舊有些擔憂。
“我方才是裝的。”木子俍拍拍手上的渣滓,端出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架勢說這麼一句,帶著些嘲諷的笑意,打算看壞了傾凌與佳人幽會,他該是一種怎樣氣急敗壞的模樣,左右就算是打一架,她也是不怕的。
一聽木子俍方才的話,傾凌細細觀察她精神尚好,反倒鬆了一口氣,眉梢微挑,幽深的眸子現出隱隱深紅,惑人道:“子俍若是想讓我抱抱,下次莫再裝病了,摔倒了可不好。”
木子俍的挑釁石沉大海,反而有了一種自己投懷送抱的感覺,不由得老臉一紅,轉身進了殿內。
仙郡悠閒的日子過了沒幾天,木子俍便隨著傾凌回往幽羅界,事實上這本不是木子俍所期盼的,而是因為傾凌想陪她,幽羅界諸多事務也由不得他陪她。傾凌同仙帝一告別,仙帝便盼著木子俍也走,雖未曾明說,字裡行間話裡話外的暗示,已經明顯到了極點。
木子俍見仙帝端著一張偽善的臉,內裡與她已經相看兩相厭,便甩了甩袖子,說走就走,為此仙帝大喜,綾羅綢緞珠玉寶石賞賜了無數,連月子裡娃娃的衣衫,都命仙郡仙官備下了不少。
仙帝這番作為,倒讓木子俍覺得,與她還是公主的時候,她的父皇提前為她安排嫁妝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歸去路上,木子俍話語極少,幾乎看見傾凌,難免就會想起那一聲柔腸百結的“凌公子”,想著自己這位夫君看似溫柔實則濫情,身上沾的花朵,比那刺蝟的刺都多。
行至一處河川的時候,木子俍停下來休息,坐在河岸上,看著河中魚兒瘦弱靈巧的模樣,習慣的抓起一把石子,如投餵魚食一樣,一顆一顆的往河水中扔著,落下一顆,驚的魚兒如臨大敵,四散開去。
傾凌立在一旁看的饒有興致,似乎見過了木子俍冷傲漠然的模樣,見過了千嬌百媚的風情,也見過殺伐利落的瀟灑,卻從未見過她這般俏皮仔細的姿態。
一人凝神於湖畔,一人沉醉於嬌顏,微風輕輕起了,忽而帶起一絲細微的破空之聲。
木子俍眼眸瞬間自湖面抬起,手中一枚石子投出,打偏了即將襲上傾凌心頭的短箭,而木子俍身側,兩根俢長的手指,及時握住了險些刺透她臂膀的冷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