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可以打磨他們的稜角,但尚未老去,還磨不掉他們的義氣。
“宋玉書!”
老煙槍到底老了,氣血開始衰竭,他一輩子都沒能築基,哪裡還按得住幾個年輕小子太長時間,此時,就有人掙脫,一下衝出去,到了質樸青年身邊。
有一個掙脫,就有第二個,很快,老煙槍就散了勁。一波五六人衝出去,他唯有長嘆一口氣,這樣的場合。即便是真的死了人,帝朝和道門也不會插手。
“你們幾個小子,我大約記得,都是一些被道觀拒之門外的浪人,沒有銀兩。資質差,還想學人修行,闖蕩九州,義氣倒是不小,難道這麼些年下來,還沒有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那名青鱗幫執事嗤笑一聲,一邊生滿麻子的臉生出幾分猙獰之色,“幾個臭魚爛蝦,想翻天嗎!”
“誅惡首,其餘一人一條手臂。今日觀戰,不要耽擱。”
鱗牙劍開口了,這位青鱗幫宗主是一箇中年漢子,看上去十分沉靜,唯有下巴處一道長長的傷疤一直延伸到脖頸深處,只看一眼,就令四周不少修行人不寒而慄。
這邊的動靜,如遠方一心劍陸家等九州宗派、世家也隱隱察覺,不過都渾不在意,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的意氣紛爭。遑論青鱗幫這樣的三階幫派,也就能佔據一下太原城東的一塊地皮,於他們這些年深日久,底蘊深厚的門閥宗派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也不願去打什麼交道。
每一天,九州中都有人流血,恩怨情仇,太多紛爭,沒有人能夠理得清。對於此刻長江岸邊的諸多涼州境內數一數二的世家宗派而言,兩大頂尖易數傳人的交手,才是重中之重,未來數年之內,九州內天人榜上,未必不會有新舊更替。
“等等!”
“怎麼,小子你現在後悔了!可惜,已經遲了。”
邁步欲出手的執事目光冰冷,帶著嘲弄與輕視,他青鱗幫能夠佔據太原東城之地,把佔一方利益,每天不說流水般的銀子,卻也差不了多少,靠得就是內外一致的狠辣,這年頭,天下九州,比的就是誰比誰更狠,只要不觸及道門和帝朝的底線,修行人之間的恩怨大多都廝殺解決。
宋玉書搖頭,此時卻是挺直了腰板,他滿是補丁和裂口的粗布袍子繃緊,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個釘,宋玉書不過是個小人物,但也懂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道理,我的命在這裡,想要就來取,這些個朋友只是萍水相逢,一時衝動……”
嘭!
“宋玉書!”
他話還沒說完,就捱了一拳,這是身邊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他怒目而視,斥道:“你逞什麼英雄!我們會貪生怕死,一條手臂而已,橫豎不過一條命,你犯了忌諱不假,但可有胡言亂語?不過修行人大多明哲保身,這裡就沒有太原城中廝混多年的老油子?青鱗幫是什麼角兒,他們會不知道?今天既然我們站出來了,就沒想過可以活著走出去,老煙槍,知道您老嘴硬心軟,幫個忙,平日蝸居的那間破廟,藏了幾兩銀子,幫忙捎回家中,孩兒不孝,來世牛馬相報。”
老煙槍張口,但話到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宋玉書咬牙,終於大喝一聲:“好!憋屈了幾年,今日就放手一搏!”
“好!”
其餘六人皆應聲,或抬掌捏拳,或刀劍出鞘。
“一個不留。”
鱗牙劍封於青再次開口,目光微沉,今日若是被這幾個小子辱了顏面,難免今日之後就有人覬覦他東城之地。
“是,宗主。”
那執事拔劍,劍身很細,精鋼打造,彎曲如蛇形,這是青鱗幫獨門打造的蛇形劍,一進一出,最善撕裂皮肉。
“九州中,意氣用事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義氣有用,世人還求什麼高深仙道,若是豪氣干雲有用,修行人還證什麼長生,衝動,就要有死的覺悟。”
來自青鱗幫的執事語氣很冷,他目光更冷,手中蛇形劍劍刃殷紅,顯然是常年被鮮血浸染,滲入了鐵質。
“小兄弟,待會兒我們出手,你立即退開!能走多遠走多遠,你還年輕,九州水深,死人不償命,不能等到見了血,家中二老要有人送行!”
宋玉書轉低喝道,背後生滿了細密豁口的鐵劍拔出來,這口劍伴了他從年少到弱冠,已經傷痕累累,唯有劍身愈雪亮,如鏡子可以印刻人影。
王清源輕輕點頭,道:“不能見血,二老盼歸。”
“懂了就好。”
宋玉書笑道,不過身邊幾名年輕人卻是心中嘆息,瞥一眼王清源,心有不滿,到底是初出九州的少年,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立即就退縮了。
“懂了也沒有用,一個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