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聖之城的墓園古老而衰敗,兩側的墳墓已經坍圮,破損的土丘裸露出腐爛的棺材,間或有零碎的骨頭從縫隙中散落,風一吹來,便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動。
一排排十字架如衛兵般竦立於墓園外圍,殘破的木頭上掛著風乾的屍體,表面的皮肉被動物啄食殆盡,只剩下纏著筋脈的骨頭囫圇連成人形,垂下來的腿骨隨風搖晃,碰撞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賈爾斯剛踏進墓園,便主動提出要和弗蘭分頭探索,理由很充分:多走幾處地方,才有機會觸發更多支線任務,攢夠充足的火種。
弗蘭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了。賈爾斯注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墓園深處,扭頭走向神聖之城西邊的街區。
從進入副本以來,他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和他組隊進來的代表們似乎變得陌生了,明明舉手投足和言談舉止都不曾變化,但他就是覺得,他們當中有很大一部分不太正常。
是因為表現得太浮誇,邏輯太混亂,亦或者是思維太遲鈍,不停東拉西扯地在無關的地方繞圈?他說不出確切的疑點,那更多是一種對違和感的直覺,就好像某天醒來看到一模一樣的熟人,卻忽然想起有關“偽人”的怪談。
賈爾斯懷疑代表們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就算只是他多想,這些人也絕對藏著掖著些什麼。他們真的沒有一人是異教徒嗎?真的不知道【墮落救世主】牌的下落嗎?
思來想去,賈爾斯不知道該相信誰,一個個分析下來,惟有那個叫做“朱莉瑪格麗特”的女人看上去靠譜些。
這位代表來自楓葉郡,在進入詭異遊戲前是一位頗具名望的社會學家,這五年來則隱姓埋名,專門負責詭調局各部門的協調和論壇輿論風向的研究。如果連她都有問題,那其他四人間更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賈爾斯有了決斷,握著組隊指環在心中默唸:“瑪格麗特小姐,我發現了一些線索,可能需要和你單獨見一面。”
“哦?是什麼線索?必須要見面,不能直接說嗎?”女人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如果是實物線索,也許可以再召開一次討論會,讓所有人一起研究。”
“不是。”賈爾斯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沉聲道,“我感覺一些人的狀態有問題,可能是在不知不覺間中了副本的機制,或是別的玩家的手段。”
女人失笑:“先生,你未免太緊張了。我們都是榜前玩家,什麼副本、哪個玩家能做到無聲無息地對我們使手段,讓我們中招而不自知?”
“如果那人是傅決呢?”賈爾斯抬頭望天,橙黃的天幕沒有太陽,彷彿一幕粗製濫造的舞臺佈景。
他與其他代表位於臺上,有人居於幕後冷眼旁觀,陰影中暗潮洶湧,最終的結局不知何時將降下。
沉默持續了半分鐘,女人沉吟道:“你也認為傅決沒死?”
“也?”賈爾斯捕捉到話語中的關鍵詞,眉毛微挑。
女人道:“我也這麼覺得,他可是傅決,怎麼可能死在這種地方?”
她頓了頓,嘆了口氣:“可惜我沒有證據,不好當眾亂講。”
“是啊,沒有證據能證明他還活著,同樣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已經死去……”賈爾斯重複著,眯起了眼,“所以,你不覺得他們的反應很奇怪嗎?
“毫不懷疑地選擇相信傅決已經死去,在我提出另一種可能性時,又千方百計地加以反駁。”
“的確很奇怪……你是說?”
“我懷疑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被傅決控制了。”
“控制?”
賈爾斯道:“【墮落救世主】身份牌的效果是傅決自己報上去的,還一次都沒有使用過,誰也不知道那是真是假。我不相信排名這麼靠前的牌,作用僅僅是‘復活一名死者’那麼簡單。”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女人的語氣認真起來,“我想我們是有必要見一面。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賈爾斯側頭看向遠處,街道中人頭攢動,教士和信徒來來往往,有人捧玻璃罐,有人背十字架,似乎是在舉行一場盛大儀式的開幕。
他無聲地看了一會兒,淡淡道:“我們北區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