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莽閣內不知何時已升騰起薄薄的霧氣,苾玉睜大一雙水汽濛濛的眼眸,竭力想看清隱在白霧中的冥皇的神情。
“苾玉修補好地陷之後,東源先生還在山腳下徘徊,於是我便上前與他傾談,言談間東源先生談及上界仙境,苾玉自幼心慕上界,聞之心中竊喜,便託付畫像一幅,希冀能獲得上方神人青睞......帝尊上次召見苾玉時,苾玉曾說過在十歲那年偶得奇遇,其實自那天開始,我心裡便存了一個痴心念想,帝尊,你生就一雙慧眼,可否窺視苾玉心中所思?”
冥皇的聲音隱在流光中,清朗冷冽:“你今天的話夠多了,退下吧!”
苾玉眯縫著眼眸,想要穿透眼前那層乳白的雲霧,可惜雲霧始終繚繞四周,她心內忽而生出懼意。
“帝尊.....帝尊.......苾玉的話還沒完。”
幽深的蒼莽閣內寂靜無聲,唯有緩緩流動的白色霧氣,苾玉深深吸了口氣,今天這個表達心跡的機會日後不會再來,她收藏在心底多年的情感不正是希望讓帝尊知曉麼?
“帝尊那天是否也來到了西南山麓?苾玉福薄,感應到氣流異樣匆匆趕至時,帝尊已是失了蹤跡,苾玉只看到一抹青翠的色彩在眼前一閃而過,如若那時,你我能碰上,帝尊會否停下腳步,看苾玉一眼?”
白霧倏爾散去,冥皇依舊是端坐在青玉案後,他俊朗的眉眼間浮上淡淡的厭煩。
“不會。”
苾玉心頭一酸,垂下頭來,低聲道:“過的一年,苾玉在山麓的峽谷內狩獵時,遇上一對華年玉貌的男女,可惜那時苾玉不知道那人便是帝尊,而那女子更不知為何無端向我挑釁,折斷了苾玉的弓,此後多年,苾玉心想,如果有天能再遇上那位女子,定要重新好好較量一番。”
冥皇的手覆在案前的水晶圓球上,手背上的青筋條條凸起。
苾玉依舊是低眉順眼,娓娓言道:“若干年後,苾玉有幸被帝尊召喚入界,輾轉多年後方獲悉那位姑娘的真正身份,原來就是主母,只可惜不知何故,主母已是羽化而去,唯餘下姬芮山脈那一帶永恆不熄的烈火。“
波的一聲,水晶圓球分崩離析,化為糜粉,冥皇臉色鐵青,眸光森冷。
苾玉只覺心口似是被巨石一撞,她雙手順勢撐在地上,將衝力勉強化去。
一縷殷紅的血絲順著苾玉的嘴角緩緩淌下。
“你以為通曉一點修復地陷的皮毛,便可肆意妄為?“
苾玉伸手拭去頜下血跡,暗地裡深深吸氣,將激盪在胸腔的那股氣流緩緩化去。
半盞茶後,苾玉款款站起,向冥皇福了一禮,道:“苾玉並非有意冒犯主母,昔日東源諸位老先生也曾循循教導,在帝尊面前切莫提起主母兩字,可既然是主母,為何不讓後人提及?逝者往已,帝尊還請放鬆心懷。”
冥皇眸光煞氣大盛,他一揮袍袖正將苾玉丟擲蒼莽閣,忽覺氣息微微一堵,他臉色微微一變,入靜調養一事已是不能再拖。
冥皇緊繃的臉色平和下來,至少在孩子降生之前這段日子裡,他都要依仗著她的這身能耐,去維繫著姬芮山脈的平衡格局。
苾玉愣愣望著冥皇,忽而輕笑一聲,道:“苾玉心中的疑惑就是那姬芮山脈的的地陷,於帝尊而言,何足道哉?可帝尊為何撒手不管,硬要把苾玉從下界接引上來,讓苾玉來管?莫非帝尊有心考驗苾玉麼?”
冥皇嘴角微微抽動,手腕在袍袖內轉了幾轉,終是鬆了開來。
苾玉靜默片刻,忽而以首觸地,道:“帝尊是苾玉心中最敬慕的男子,苾玉並非持才傲物,要挾帝尊,苾玉只是盼望帝尊能視苾玉為紅顏知己,而非奴才,苾玉也是一個溫柔賢淑女子,為了帝尊,可以肝膽塗地,至死不悔。“
“苾玉,你起此妄念,只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你若起了求偶之心,剎鄔殿內一眾黑甲武士,隨你挑去吧。”
苾玉淚流滿臉,哽咽道:“那些都是俗物,苾玉從未正眼看過他們一眼,苾玉心中只有帝尊一人,數十年了,從未變過,帝尊為何看不到苾玉心中的願?”
冥皇面無表情,冷冷道:“你的願與我何干?”
他霍地起身離座,走下臺階往殿門走去。
苾玉以膝代步,一手拽住冥皇袍裾的下襬,道:“既然如此,帝尊為何要召喚苾玉上界?為何刻意讓苾玉去修補光幕上的裂縫?以帝尊之能,明明可以自行修補,為何卻把這風光留給苾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