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淡漠的眸光,透過詭異冰冷的黃金面具,停留在掌中的紫玉如意上。
“後者,帝之嫡妻,鳳冠定之,執手共對至老。”
鏤刻在如意上的上古文字清晰簡潔,天君的姻緣,自第五代起,皆由這上古流傳下來的鳳冠所擇,鳳冠所賜。
三位遺老異口同聲道,鳳冠所賜,必為良緣。
天帝抬眸望了站在咫尺外的媚兒一眼,絢爛多姿的鳳冠把他內定的新娘收斂在流轉的華光內,他看不清她的容顏。
一抹淡淡的悵然掠過他迷離的心扉,自此刻起,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這個氤氳在朦朧中的姑娘,很早很早以前,他的命格已內定好了只有她才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和他攜手傲視這個廣褒無垠的時空。
媚兒垂眸低首,天宮的神廟和冰雪山莊的神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她自踏入門檻那一刻,就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凜然之威,有一瞬間她似乎感到有一雙強健有力的手緊緊箍住她的咽喉,壓迫到她幾乎窒息。
她忙著暗地調息抵禦那股忽如其來的異樣氣流,沒空也沒心情去仰望這個天域至尊不因羞澀,也不是畏懼,而是心有不甘,不甘自己的一生,就這樣糊里糊塗地確定了下來。
鳳冠上的珠光流轉變幻,她絕豔的容顏被珠簾隔阻在世人面前,盈盈秋水內那一抹幽怨只能在簾下暗暗流淌,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知道。
他們只看到一個頭頂七彩鳳冠,身穿明黃宮裝,體態風流的女子,安靜地立於當下。
清脆的叮噹鈴聲掠過肅穆安靜的神廟,廟內倏爾變得華光璀璨,吉時已到,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天宮三老齊齊叫了起來:“帝君,請授權杖!”
天帝緩緩轉身正面著媚兒,託著紫玉如意的手向前平平伸出,藍袍老者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對媚兒恭身道:“請主母接天后權杖。”
媚兒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隔著閃動的珠簾,她看見那根所謂的天后權杖正被一雙修長的大手穩穩託著,她心頭飄過幾分不真實的恍惚,這手的主人就是那個雄踞天域之巔,眾人交口稱頌的至尊皇者,他可以隨意翻雲覆雨,指點河山,也可以把她輕易揉捏在方寸之內。
藍袍老者抬眼望著兩個寂然不動的主子,心中有點鬱悶,今天是天宮數百年方始一遇的喜事,可這兩位主子的表現都是懨懨沉沉的。他見主母木立不動,只得大聲重複了一遍:“請主母接天后權杖!”
媚兒心頭一震,手抬起,有物輕輕落入掌內,一股融融暖意立時自手心直透入心窩,她還來不及細看,那紫玉如意已在柔軟的掌心內轉了個圈,瞬間消融在體內。她將手斂回袖內,只感覺鼻腔內酸酸的,眼角邊有淚水蜿蜒而出,緩慢滑落在柔膩的臉頰上,流入嘴角,很苦,很澀。
天宮三老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帝君成親了,壓在他們肩上那千斤的重擔終可卸下,以後就交由主母來疼他憐他吧,他們已垂垂老矣,不可能永遠陪伴在他的身邊。
大婚在三位老者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對那高高在上的聖祖玉像行叩拜之禮時,媚兒雖然心情鬱郁,但還是細細端詳了玉像一番,以前她聽舅舅說過不少這位天域聖祖的傳說這位上古的傳奇人物,憑著無上的神威和睿智,開闢天域,鑄山開海,當是一位絕世驕雄。
如今生活在天域間的千千萬萬生靈,莫不都是沐浴他的神聖光輝之下?
想不到我竟能親眼目睹他的尊容,這真是一件幸事,哦,只見那玉像身形挺拔,長眉俊目,鼻樑高挺,神態威嚴,唇邊似乎還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蠱惑笑意,形貌極為俊朗不凡。
媚兒有些走神,這形貌,這輪廓,為何有著淡淡的似曾相識?她用力咬著嘴唇,荒謬!這怎麼可能?
有溫厚的聲音輕聲提點著:“主母,該行禮了。”
媚兒收斂心神,默默隨著老者的指引,與身邊那個同樣沉默不語的君主行禮交拜,她垂目斂息,麻木回應著老者的各種指令,直聽到那悠長的聲音在神廟內迴盪著:“禮成”
媚兒有些發懵,禮成?我真的與這個陌生的男子拜堂成親了?
她跪在聖壇前,愣愣看著身下平滑如鏡的紫玉地磚,日後我將是這裡的常客,每月的祭祀之典定是少不了我的,而身邊這個男子,將是我託付一生的良人,恍惚中有人輕輕觸及她的手臂,清冽的氣息毫無遮擋地撲入她的鼻端,那人手上的力度用的甚是巧妙,她不由自主地隨著那股巧勁站了起來,那手一觸即放,媚兒臉上微微發燙,側頭望著站在身邊的天帝,透過搖晃的珠簾,她看到天帝臉上的黃金面具折射出冷冽的寒光,粲然的面具使他整個人充盈著拒人千里的漠然。
天帝幽深的目光停留在聖祖雕像上,雙手安靜垂於腰際,彷彿從沒動彈過半分,終於媚兒回過神,她轉過頭,望向聖壇上**威武的玉像。
待亢長繁瑣的儀式完成,天色已暮,三個老者向媚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請主母先回內宮休息,帝君尚有儀式未完結,稍後才能入宮相陪。”
媚兒窘迫地回了一禮,隨著三老步出神廟,廟外早有十六個紅衣宮娥垂首站立在紫玉平臺上,三老再度向媚兒躬身行禮,隨即返回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