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東軍在盔甲集挖掘長壕一道,深約二丈餘,寬四丈餘,並在險要處設定了許多壘卡,與排家崖日軍村堡互為犄角,想以此防線,阻擋清軍前進的步伐。
外圍防線一戰,就讓卑東軍潰不成軍,二千人馬逃回來五百多人,卑東軍最大的依仗是有了日軍炮兵支援,卑東軍才敢固守盔甲集防線,但是,日軍炮兵中隊全軍覆沒,豈不讓“卑東王子”羅世傑膽寒。
何時劉明燈的建武軍變得如此厲害。
卑東軍過去於建武軍打過數仗,雙方互有勝負,這建武軍的戰鬥力突然變得強悍,羅世傑看著那道炮火組成的封鎖線,衝過封鎖線的卑東軍被炸得體無完膚,支援前線的一千卑東軍很快又退縮了,羅世傑已有大難來臨的感悟。
巨石壘成的堡壘,在強大的炮火下,一個個被摧毀,卑東軍引以為傲的防線,不堪一擊,慘烈的炮擊,讓碉樓裡的幾名指揮官膽戰心驚。
按照軍法,逃回來的卑東軍軍官都要處死,可現實是羅世傑還在好言安撫逃回來的軍官,如果處死逃回來的軍官,卑東軍前營官兵就會投降清軍,所以嚴酷軍法不能當真,戰敗早已註定,何必自己找罪受。
羅世傑忘記了他對日軍大佐坂田武岡的誓言,轉而看向他手下的四名旗長,說道:“諸位認為我們該怎麼辦,這仗還打不打啊。”
“旗長”羅世戴剛從前線逃回來,身上的衣服被燒成一個個破洞,他是羅世傑的族兄,打仗頗為彪悍,屢立戰功,所以羅世傑才分了一半兵力給他,可這次羅世戴被清軍的炮火徹底打懵了,還沒看見清軍的蹤影,部隊已經被打殘。
羅世戴那張焦黑的瘦臉,驚慌失措,黑洞洞的眼眸流露出膽怯之意,率先開口:“羅總理,我看我們還是撤吧,如今的劉明燈早已不像三個月以前,敵人變得財大氣粗,糧草輜重一樣不缺,戰鬥力變得強悍無比,大清家底厚實得很,第一輪火炮那滋味,你們沒經歷過,日軍炮兵陣地才開了三四炮,就被敵人的炮彈打得全部啞火,少佐姿三兵衛吹噓的炮兵中隊,在敵人面前不堪一擊,等到敵人把火炮營推到前沿陣地,卑東軍的精兵,怕是全部葬身於此。”
羅世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可他不能這麼說,而是問另外一名“旗長”康家道,這是他的丈人,在卑東軍享有崇高聲望。
康家道不慌不忙的說:“羅總理,我們絕不能撤退,若是我們後退,敵人就會翻過玉山,屏東平原將失去北面的屏障,我們連老家也保不住,若是我們失去屏東平原,只有退守龜山腹地,到時敵人不用攻打我們,餓也要把我們餓死在山裡,那些排灣族人恨不能噬我們肉,我們就算固守龜山,不用清軍攻擊,也註定被排灣族人打敗,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還是不要與日軍合兵一處。”
羅世傑聽得渾身不舒坦,但他的隱忍功夫了得,語氣不變的問道:“康旗長,那你說到底該怎麼辦。”
康家道掃視其他幾位旗長,正色道:“此時正是考驗我們卑東軍團結的時候,依我看來,只有靠近戰、夜戰,來挽回劣勢,趁著敵人立足未穩,彈藥補給尚未跟上,我們在晚上偷襲敵人陣地,炸燬敵人炮兵陣地,這樣才能守住盔甲集。”
羅世戴嘆氣:“我的兒郎已經不能再戰,康旗長,你的計策雖好,我卻無能為力。”
羅世傑狠狠的瞪了羅世戴一眼,虛心問道:“康旗長,那你說晚上偷襲敵人炮兵陣地,需要多少人馬。”
康家道伸出一個手掌,義不容辭的說道:“稟羅總理,只要你再給我五百精兵,我豁出老命,一定摧毀敵人的炮兵陣地,不成功便成仁。”
羅世傑頗為感動,頷首道:“好,就這麼定了,康旗長不愧為我們卑東軍的軍魂。”
羅世戴冷笑一聲,離開碉樓,他還要去安撫逃回來的五百多名卑東軍,不願聽羅世傑的軍事部署,劉明燈安排的如此縝密,哪會輕易讓人把炮兵陣地端了,康家道那是一廂情願,晚上偷襲敵人炮兵陣地的計策,聽上去就是腦門發熱的亂來,也不知羅世傑怎麼想的,竟然讓上千名卑東軍離開工事,衝出去送死。
戰場上數以百計的卑東軍戰士不肯拼命,情願舉手投降清軍,已讓羅世戴看出軍心不在,雖然羅世傑沒有處罰他,但卑東國王羅惺忪的手段,已讓他心寒,損失了1500名卑東軍的大罪,全要他一個人承擔,恍然間羅世戴明白過來,他不得好死,逃回來也是死路一條,為了向卑東人民交代,他唯有一死,才能平息卑東人民的怒火。
適才羅世傑好言安撫逃回來的軍官,只是一出騙人的把戲,其他三名旗長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個死人,羅世戴第一次有了反叛之心。
羅世戴是個狠角色,不顧親人的安危,腦海裡閃過父母、妻兒的身影,立刻被熊熊燃燒的一團怒火,抹去。
絕地求生,是人的本能,羅世戴猶豫片刻之後,已經下定決心,決定在戰場上起義,他是羅惺忪的直系親屬,若是被清軍抓獲,只有死路一條,但正統的血緣,讓他很有可能繼承“卑東土司”之職,此時投靠劉明燈,尚有一線生機,在李國樓寬大的民族政策之下,他豈不是卑東人民的“大救星”,完全有理由繼承“卑東土司”之職。
羅世戴那張猙獰的黑臉,笑了一笑,露出狠毒的獰笑,大叫一聲:“緊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