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洪敞衚衕裡,夜香阿婆推著小推車,開始到每家每戶收集馬桶。李國樓蹲在水井邊上梳洗,煩人的錢水屏在一邊嘮叨個沒完沒了,責怪李國樓晚上回來總是要打攪一院子裡的人睡覺,還喝酒誤事,喝花酒的結局就是荒廢一生,把身子骨都掏虛了,像什麼樣子。
李國樓依然像往常一樣,不敢反駁回嘴,有些院子裡的人,已經對李國樓不滿,給他看一張臭臉,不再和他打招呼。
李國樓仰頭看天,他知道在這裡呆不長了,他的差事性質註定以後要早出晚歸,沒有時間的約束。是該獨立了,應該有自己的家,先是租一棟院子,還是買房子,李國樓還沒有下定決心。
先找一間離衙門近一點的院子為妙,整理好頭緒,李國樓梳洗完畢,樂呵呵道:“錢大嫂,我沒有喝花酒,是被長官灌醉的,昨天是誰送我回來的,我都不記得了。”
錢水屏怒瞪眼珠子,喝道:“是個禿頭,像賊一樣看你的屋子,我替你盯著呢。”
“哦!”李國樓長身站起,說道:“錢大嫂,那是我的手下,不是賊。只是做慣捕快,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人還是蠻好的一個人。”
錢水屏不削道:“光頭做捕快,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就像黑幫溜子,哪裡看得出像好人。”
李國樓嘿嘿一笑不再反駁,矮子裡拔長子,衙門裡沒有一個善良的人,都是貪汙犯,作奸犯科的事也有人幹。不過欺壓老百姓的事,倒是沒人幹。大家一樣討生活,只要沒有把柄落在官府手裡,不會跑來索賄撈好處。
紅姑難得這麼早起來,招手讓李國樓過去說話,在院子裡李國樓也不好拒絕,把梳洗用具放在臉盆裡,向紅姑走去。
紅姑叉腰挺胸,不滿道:“假洋鬼子和我說話,要帶盾牌嗎?給我放下,有天大的事和你說。”
李國樓放下臉盆,嘿嘿一笑問道:“紅姑,有相好的抓進去了。”
紅姑怒叱道:“去你的小王八羔子,姐姐的豆腐也敢吃,和你說一件誰都不會相信的事,你跟我來!”
李國樓瞧見王快嘴也在邊上向他點頭,心裡有些疑團,便緊跟著紅姑來到院落的一隅。
紅姑先從衣袖裡掏出一張萬字號的銀票,笑眯眯遞給李國樓看,說道:“假洋鬼子,說出來你也不信,昨天我接了一個小郎,一出手就是一百兩賞銀。你姐還有魅力吧。咯咯咯咯!”
紅姑笑得前仰後合,豐胸亂顫。
李國樓舉起那張銀票在上下觀看,反覆研究。不相信有這種人,會在紅姑身上花去一百兩銀子,這一兩銀子都不值的暗娼,能有這樣的奇遇,一定是假的銀票。
紅姑不滿道:“假洋鬼子別看了,我已經到票號去看過了,真了不要再真,立刻就能兌換的一百兩銀子。”
李國樓道:“那你還不趕快兌換掉,萬一是贓銀,你不是白忙活一場。”
紅姑拿回銀票,眉花眼笑的說道:“假洋鬼子,你懂什麼。你知道我接了什麼貴客?”
李國樓回道:“一定不是好人,要不就是雛,不懂行情被你宰了一刀。”
紅姑“呸”了一聲道:“告訴你是看得起你,若是讓這位小郎聽見你說的話,你要滿門抄斬。”
李國樓不滿道:“紅姑,那你還告訴我,你不是害我嘛。”
紅姑按耐不住,喜悅的心情,說道:“我實在忍不住,只有你是個有主見的人,這才告訴你。那個小郎是情場老手,厲害著呢。內衣是黃色的,細眼白臉,兩名隨從是公鴨嗓子。”
李國樓嚇了一跳,看向紅姑,但見紅姑微微的向他點頭,兩人都感覺不可思議。
李國樓壓低嗓門道:“紅姑,你老公知道嗎?”
紅姑嘶嘶聲發出,說道:“我怎麼敢把後面的事告訴他啊,他的那張臭嘴,不要讓我人頭落地,天底下只有你我知道。小郎還說我有味道,以後還要來呢。”
李國樓聽得臉紅,又覺得太不可思議,便道:“紅姑穩重點,不要再和人提起這事,也不要朝思暮想小郎,凡事隨緣。懂嗎?”
紅姑嘆道:“我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誰叫我們有緣呢。以後你要罩著我。”
李國樓知道紅姑的意思,像紅姑做野雞是沒有後臺的,遇見嫖客賴賬,吃白食這種破事,只能把苦往肚子裡吞,更有地痞流氓會找她要好處費。現在他到衙門做事,紅姑就要他出頭,替她擋掉災禍以及流氓地痞的騷擾。
李國樓苦笑著點頭道:“紅姑,只要你不要把我掛在嘴邊,我會替你出頭的。我看你歲數也不小了,不要再做這一行了。以後我替你找塊地方,你開個館子做老鴇挺好。哦!我說錯了,紅姑還是做正行吧。開個茶樓這種事,家裡人都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