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該有風的炎炎夏日,突然颳起了大風,肆意拉扯著城頭和城下對峙的兩方人馬。這一人披白甲,一眾著黑衣,涇渭分明,一觸即發。
顧醒等人看著那邊的局勢,一番合計後還是決定不能坐以待斃。便循著小路往城西處挪動,想趁著大戰前夕潛入洛陽城中。
這已是萬不得已的辦法,若是繼續留在此處,遲早會被那眾黑甲兵士發現,到時候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會被碾成膏粉。
羅休並未隨著眾人離去,而是選擇獨自一人留下。跟墨野耳語了幾句後,便一直藏在那剛才眾人停留的隱匿處,等待著孤嘯山莊的那一波死士的到來。
墨野此時並不知道,孤嘯山莊死士選在此時來到洛陽的目的,但羅休卻知曉來龍去脈,這是孤嘯莊主的一步險棋,便是要趁著後唐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去行那“血祭江湖”之事。
只是羅休不知的是,這其實也不過只是一個幌子,因為這群人本來就是用來送死的,孤嘯山莊已經暗中通知後周,相信此時後周的鐵騎已經開始侵擾後唐邊境了。
這種“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法,可謂是釜底抽薪。
後唐江山已是風雨飄搖,各方勢力皆想從中坐收漁人之利,一時間各方隱龍入江掀起滔天巨浪,八方風雲湧動萬里黑雲遮天蔽日。
…………
大戰前夜,紫微宮,正英殿。
那名無論何時都不那般雲淡風輕的君主,此時卻陷入深深的愁緒之中。並非為了兒女情長,也不是皇家密室,而是天下大勢,將在日出之時,定乾坤。
他心中愁緒漸起,並非只為天下大勢,更多的還是那名曾經存在,如何卻無處尋覓的女子。那名曾經那般真實,現在卻無論如何都遙不知期的女子。
恰如一首詞中寫道:“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這首詞他聞所未聞,卻驚為天人,不斷追問那名女子,是否出自她手,可卻至今依舊沒有得到回答。女子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不重要。
因為,這首詞並不是寫給他的。
所以他恨,恨那女子喜歡的男子,珍惜的所有人,卻還是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給她留了一處位置。
就算到了今夜,到了這危急關頭,他後唐國主李存勖,依舊沒有慌亂,而是陷入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愁緒之中。
當聽見跌跌撞撞腳步聲傳來,便知恐怕孤立無援。太監總管王癢來報,未能截殺顧姓小子,更讓他心中雪上加霜。
他安排下這一場天羅地網,卻還是讓那小子安然逃脫,是否真應了那女子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天意不可違。”
當年,便是這天意,讓他扶搖直上九萬里,讓他從一域之主,變成這天下正統的君王。可如今,當他佇立在高樓之上,鬢角的髮絲被西風肆意妄為的調笑時,那曾經的女子,變成了如今的追憶。
猶記得那年的一個夜晚,那名女子也是這般依靠在高臺憑欄之上,念出了驚為天人的一句,此時他感同身受,望不盡的天涯路,怎不叫他肝腸寸斷。
只是多年前女子離開時,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天,便留給他最後一份“禮物”,前提是他不能對顧府趕盡殺絕。
當年的他意氣風發,心懷天下,便沒有放在心上,還誇口說過,怎會幹這“狡兔死,走狗烹”的卑劣之事。
女子只是嘆氣搖頭,似乎知曉以後,卻有著不能道出的無奈。女子或許還是念著昔日的情分,便將李存勖引到紫微宮密室中,將一件器物交給了他,並留下了一句話,“若是將來有難,可用此物化解。”
李存勖彼時將信將疑,但還是笑著將那器物收下。據那女子說言,這是她在洛陽城中佈下的機關秘術,可解一時之圍。
只是沒想到,之後的種種,全部被女子料中,竟是沒有一件能逃過她話語中的命數。
李存勖不是沒有想過,當年女子橫空出世,助他奪下這萬里河山,或許便是天人下凡。但後來隨著朝夕相處,發現女子並沒有仙人之氣,反倒舉止異於常人,總是語出驚人,便心生懷疑。
但女子總是巧妙化解,沒有對他後續的一切做出任何干預,而是放手遁入江湖,再也沒有音訊。
當他遷都洛陽時,女子又憑空出現,並告訴她在此等候多年,只為幫他化解多年後的一場劫數。算是一次彌補和償還。李存勖彼時不解,如今卻有些頓悟。
隨著一封封密信如雪花般墜入正英殿,李存勖其實沒有太多的憂慮。因為當後唐開始動盪起,便早已做好了心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