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雪痕躺在床上,用刀在床頭刻上一條深深的痕跡,這是他在計算林韻竹畢業多久了,一條刀痕代表一天,現在床頭已經有了數十條刀痕,他懷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把床頭給刻穿了。
日子一天天過,邵雪痕照樣荒廢時間,他哪都可以去,他不再一個人坐在枯萎的草地上,而是遊手好閒地在學宮內閒逛,一個人走過林韻竹以前跟他常去的地方。
窗邊的太陽已經變得金黃,這會已經到了中午。樹上枯葉成片成片的落下,寬闊的路面上枯葉成堆,沒人清掃。穿堂而過的風像是流動的清水,卷著枯葉翩翩起舞。外面沒有人走路,這會估計他們都在食堂。
對於他的這種現象,林嘯雲也沒說些什麼,依舊每天按時去風紀辦公室,月亮出來了回家,只是偶爾興致來了會叫他出去買些食材,自己下廚做飯。
“原來真的會想她啊。”邵雪痕摸著自己的額頭,呆呆地看著天花板,意外地出神,毫無意識地說,“我這應該算是喜歡吧?”
“什麼叫算是?”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響起,隨後是東西被放在桌上時碰出的聲音,邵雪痕被這突兀嚇了一跳,猛地從床上坐起,看著穆熙。
“別這麼看著我,我在屋外已經喊了幾聲,你沒聽見,我就自己進來了。”穆熙說,“你還對喜不喜歡她表示懷疑?仁兄,你的反應可真夠遲鈍的。”
從戰場回來之後,穆熙沒事就會來找邵雪痕,每次都會帶點東西過來,邵雪痕對穆熙一開始的感官不錯,也沒拒絕,時間長一點,兩個人也就熟絡起來。穆熙知道邵雪痕現在不坐在草地上了,而是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所以下課就去食堂打了飯,以免那個整日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傢伙餓死。
“吃飯。”邵雪痕走出房間,客廳的桌子上擺著穆熙打來的飯,兩份,看起來穆熙也沒吃,估計是打了飯後就往這邊趕,這個天雖然比不上冬天,但出鍋的飯也涼的快。
吃飯的時候,穆熙告訴他,昨天晚上城內爆燃起大火,像是一條火龍沖天一樣。只是著個火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邵雪痕並不對火災放在心上,火災全國各地都有,有什麼好稀奇的?他還燒過學宮的後山,大火像衝出囚籠的野獸,似乎要焚盡所有,學宮為了降服這隻野獸,出動了所有的執教及校主任,三百餘人撲火幾天幾夜才徹底降服這場大火。對於這起火災的發生,何泉下令徹查,但大火蔓延過的地方只有黑色,找不到一點痕跡。但他猜想自己已經暴露了,因為何泉那時候說起大火時對他笑了一下,那個笑意味深長。
穆熙又接著說,你別一臉不在乎的樣子,那是人為的,並且很有可能是術法師,因為在現場有著元素波動,並且異常強烈,這絕對是是有人在現場使用了靈力。而且,現場有一具被火燒過的屍體,可恐怖了,連五官都被燒模糊了身體裡的油脂也被烤出來了,幾乎變成了焦炭。看樣子就算親屬想要認領屍體估計都認不出。
“術法師殺人,那就有意思了。”邵雪痕放下筷子。自從上次吃過羊排後他就發誓再也不會碰西斯帝國的食物了,因為刀叉使用起來太麻煩了,還不如一雙筷子,輕鬆夾起桌上的一切。
“這件事,巡城府管不了。”邵雪痕說,“巡城府都是些普通人,讓他們去捉拿術法師就是找死。術法師違法這種事一般是由城防部管,但文定城沒有城防部。帝國在這裡建設的也就只有城主府和巡城府,還有一些其他的部門。”
“所以這件事有很大的機率會讓學宮出面解決!”穆熙拍著桌子,大聲說,“之所以不設立城防部是因為根本不需要多花金錢去建設,因為城外不遠處就是專門培養術法師的學宮,裡面有著近萬名為帝國待命的術法師,哪個不長眼睛的敢在這放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分分鐘活撕了他。”
邵雪痕點了點頭,心裡說,“不知道是哪個幸運兒會被選中。”
“關於文定城的事件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了。”
學宮的高層坐在那間狹小的會議室內,何泉當仁不讓地坐在首位,這是談正事的時候,他儘量板著張臉讓他看起來嚴肅,他眼睛裡總是閃爍著狐狸般狡詐的光。他端起右邊冒著熱氣的杯子,輕輕抿一口,杯子裡當然是他最愛的花茶,任誰也不會想到一個臉上佈滿皺紋的老頭竟然會喜歡年輕女孩才會喜歡的玩意,但女孩喝花茶大多是加了糖,而他喜歡淨飲,那種微微的苦。
“只有術法師才能去抓捕那個殺人者,巡城府那些普通人去了估計會連灰燒得都不剩。”昂維之說,“但文定城並沒有官方的術法師。”
“我們就是官方。”林嘯雲開口了,“帝國之所以不在此建設城防部,是因為這裡有著一座培養術法師的學宮,一旦發生任何有關於術法師的突發事件,學宮就是城防部。”
“你說的很不錯。”何泉的雙手拍了幾下,清脆的巴掌聲擴散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我想你可能是忘了,昂副校長,我們年輕的時候不就成為過官方嗎?”
何泉的話語提醒了昂維之,他開始搜尋大腦,翻找那些塵封許久的記憶。他想起了,具體時間記不清,那時候他、何泉、肖衍都還是學宮的學員,突然有一天行動部主任找到他們三個,對他們說,你們是學宮最出色的學員,現在學宮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們,城裡發生了術法師殺人的事件,你們要去把殺人者捉拿歸案,你們的代號是風源學宮執法隊,弘揚正義的使徒。之後給了他們一枚徽記,對他們說,拿著這塊徽記,所有的門都會為你們敞開。
那塊徽記確實為他們提供了不少的幫助,去到的地方帝國所設立的機構都因徽記而對他們竭力相助,他們十分順利地抓住了逃跑的術法師。直到他們成為了學宮的高層,徽記流傳到了他們的手上,他們才知道徽記代表什麼——執法者,皇帝親批,監察全國術法師,執法時帝國任何部門皆不可阻攔,並要予以協助。幾乎每座學宮都有著幾枚那樣的徽記,因為學宮附近的城池都沒有設立城防部。
皇帝宣稱對不屬於官方的術法師也讓其保持自由,但私底下還有著一支專門監視他們的部門,一旦發現什麼風吹草動,寧可錯殺也不放過,術法師引起的暴亂比普通人更加可怕,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那各位的心裡應該有人選了吧。”肖衍說。
“但是讓他一個人去會不會發生危險?”昂維之說,他們早就選好了人,“畢竟目前我們還不清楚那名術法師的階級。”
“那就讓他自己挑選幫手,這對他應該是件難事。”何泉聳聳肩,“不過這算是任務開始的第一個挑戰吧。”
“我覺得他只能找到一個,那個叫穆熙的貌似跟他走的挺近的。”肖衍說,“不過那小傢伙的背景可有點驚人。”
“從後山回來之後他就變得跟木頭一樣了,我們當年對他的懲罰會不會有些重了?”昂維之說,他是最古板的,也是最容易心軟的,如龍蛇般扭曲的蒼老面板下有著一顆柔軟的紅心。
“重嗎?我不覺得。即使那些人有罪,那也不該由他來執行死刑。”林嘯雲說,他總是這樣墨守成規,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著理性的一面,權衡利弊。
“那只是你看到的一面。”肖衍笑著,眼睛瞥了瞥林嘯雲,“就算是塊木頭,他也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可親眼目睹了那晚的場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都快要親上了,那時候他比誰都要激動,心中吶喊著臭小子想什麼呢?趕快親上去,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只是可惜,臭小子說了一句話跑了,他比女生還要靦腆。
“此次任務的代號呢,風源學宮執法隊。”何泉喝完茶,將骨瓷茶杯輕輕砸在桌上,一錘定音,那是他們用過的代號。
很快,邵雪痕就接到了任務通知,對此他並不意外,在情況不明的情況下學宮是不會讓普通學員前往的,以免他們喪命。如果蘇洵在這那這個任務很有可能是由他們兩個人一起完成,但現在只有他一個人,然而學宮不允許學員獨自完成具有一定危險性的任務。
“這塊徽記給你,皇帝親批的,從現在起,你就是執法者,去捉拿那個犯事的術法師吧。”肖衍拿出一塊溫潤的玉佩,上面雕琢這繁雜的花紋,“所有帝國機構都將為你敞開大門。祝你好運。”
“帝國對術法師表面上給予極大的自由,但暗地裡卻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這是一個躲在黑暗裡的組織,我現在算是加入這個組織了嗎?”邵雪痕看著手裡的徽記,“只有我一個人嗎?”
“你只是臨時專員,代表學宮,代號風源學宮執法隊。”肖衍說,“你也可以挑人,挑多少隨你決定,但願意跟你一起去的應該沒多少。”
“一個人就夠了。”邵雪痕握了握拳頭,從小到大所有的事都是他一個人扛下,就像受了傷的老虎一樣會靜靜地舔舐傷口,但絕不會發出痛苦的哀嚎,“太多了是會變成累贅的。”
“學宮的規矩你知道的,一個人不可能。”肖衍太瞭解這個少年了,小的時候看起來活潑,跟著林韻竹整天瞎折騰,但他不止一次看見這個少年坐在樹下仰望星空,四周有著濃郁的孤寂與悲傷,“有的時候多一點朋友不是什麼壞事,別總是表現出我要去拯救世界這件事只有我才能去做的樣子,你身邊還有我們呢,還有你心儀的姑娘呢,說不定她現在正在遠處朝著這邊觀望,心裡念著你,念著那晚在屋頂的爛漫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