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陽光照在那個人的背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他還在看著手中的劍,四周只有風的聲音,這幅安靜的畫面讓人不忍心去打破。他就矗立在那兒,不曾有多餘的動作,但看起來就是那麼的高雅,就像是他湛藍的眼睛,彷彿不曾觸碰灰塵似的。
邵雪痕也是淡淡地凝望著他,看他被風吹動的衣襟,金色的雲紋像是真正飄蕩起來;看他被風吹動的黑髮,像是春日的千萬柳條隨風飄搖。
殘陽收斂光輝,將天空交給黑夜,讓他來表演,這種表演不知道要持續多長時間。冰原的黑夜更加絢爛,上萬顆星辰競相爭豔,就像是洞穴中發光的水晶。
“你…你好,我叫邵雪痕。”邵雪痕不想再這麼沉默下去了,天知道這樣下去得在這裡待多久,他可不想死在這。
“我知道你,邵雪痕。”那個人抬起頭,眼中閃爍著點點光芒,輕聲說。
“你知道我?”邵雪痕有些摸不著頭腦,既然對方知道自己,為什麼不開口說話?兩個人僵持這麼久好玩嗎?
“我不光知道你叫邵雪痕。”那個人緩緩向邵雪痕走過去,“我還知道你所有的事,從你降臨在這個世上那一天起。”
邵雪痕能看清他的臉了,是一張只能用“寒冰”來形容的臉,全無感情流露。
“你是誰?”邵雪痕壓低聲線,這代表著他已經做好出擊的準備了,隨時可以向對方發動致命的攻擊。他清楚自己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但直接繳械可不是他的風格,從骨子裡流露出的驕傲不容許他這麼做。
“我是這把劍的主人。”那個人平靜得像是在闡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對他來說也許是平常的,但對邵雪痕來說是震驚。要是換做平日裡有個人對他說自己是神,他也許會把那個人當做白痴,但此刻他卻從心底裡相信眼前這個人人說的話,一種說不出的奇怪的信任感。
“冰羽,神王。”邵雪痕從嘴巴里磕磕巴巴地吐出這幾個字。一個神站在他面前,並且還是一個神王,他覺得自己用了十八年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甚至連渣都不剩。他需要點時間重新修築自己崩塌的世界觀,接受天神存在的事實,在這之前他是一個無神論者。
“我們腳下的冰海封印著蒼溟,相信你已經看到過他了。”冰羽說,“惡魔,一個實力強勁但骯髒無比的種族,他們就跟你們這個世界的魔族一樣。”
邵雪痕透過冰層看蒼溟,冰海下有著淡淡的柔光,讓他能夠看的清楚。先前那股恐怖的壓迫感沒有了。他明明看的是惡魔之王,但此刻給他的感覺卻是像在鬥獸場中看著那些被囚禁的野獸。能像這樣居高臨下看眾惡魔的王的人類,恐怕自己是第一個。這是應該是一項至高無上的榮譽。
“你們能無憂無慮的與魔族爭鬥,是因為我們替你們截住了惡魔,我們與惡魔的鬥爭比你們與魔族的鬥爭更加的慘烈。你應該感謝我們,不是嗎?”冰羽淡淡地說,他說的那麼平淡,彷彿是在等待著來自弱小者的跪拜。
“你知道魔族的目的嗎?他們想征服並奴役我們,所以我們握緊武器開始戰鬥。”邵雪痕覺得此時此刻,他的勢頭不比面前的神王弱,“因為他們強大,所以他們才會那麼做。同樣的道理,惡魔也強大,所以他們才會想到征服你們,你們也只是為了守護而戰鬥,這是被迫的,所以我為什麼要向你道謝。你們給予過我們真正的幫助嗎?”
“我想你可能是忘了,你們人類為什麼可以跟魔族抗衡。”冰羽說,“如果沒有我們的幫助,在魔族面前你們不過就是一群羔羊。”
“好吧,這確實是事實。”邵雪痕無法反駁,因為確實是天神賜予了人類能夠與元素共鳴的能力,這才產生了術法師。
“我們幫助了人類許久,現在也該輪到人類來幫助我們了。有來有往,不是麼?”
“幫助?你們那麼強大,還需要人類的幫助?”邵雪痕說,“不會是要我們去跟惡魔打吧?”
冰羽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充分表現了他的想法,邵雪痕說的是對的。
“不會真是吧?”邵雪痕弱弱地說,能跟天神鬥得你來我往的強大種族,想想都讓人可怕。
“不,不是人類。”冰羽向他伸出一根手指,“而是你。”
邵雪痕臉上立刻露出一副“你是在逗我”的表情來。一個讓眾生都仰視的天神跑來跟他說需要他的幫助來對抗連天神都難以對付的惡魔,這不是逗他的還能是什麼?但應該也沒有哪個天神會跑來跟他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傳說中天神可是很忙的,他們天天要跑來跑去維持整個世界的秩序。不過,他倒是真的想知道他究竟有何德何能能夠讓一名神王來尋求他的幫助,還是他有什麼過神之處,只有他能做到。
“為什麼偏偏是我?世界上還有那麼多人呢。我可沒有這個能力去拯救世界。”邵雪痕不解地問。
冰羽沒有理會他,只是重新低下頭摸摸看著他的劍,星光閃爍著,邵雪痕隱隱看到兩行眼淚滑過他的“寒冰”般的臉頰,好像巍峨雪山上,素白泛藍的雪融化了。
原來神也會流淚,邵雪痕心想。他剛想安慰他,但下一刻,他就像是感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抓住,莫大的悲傷在這一刻從他的心底像是噴泉一樣噴出,冰冷的水流瞬間席捲了他整個身體,將悲傷噴灑到他身體的各個角落,鋪天蓋地地將他淹沒。悲傷到極點的無力感讓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消失了。這種悲傷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但卻無法去挽回,那種自責的心理更是刺得他心疼痛無比,他覺得自己心都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