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肖子孫?呵呵,”江畋卻是冷笑起來“你有什麼資格,敢於自稱我的子孫?就憑一個只會棄國外逃,煎迫骨肉的親長名分?還是始終躲在外間,藏頭遮臉、不敢現身的無膽之輩?”
“老祖明鑑,因為我乃薛氏的族長,天朝欽命的公室世系,代牧海東三千里山河的宗藩之長。”外間那個聲音,卻是不以為意的恭聲道:“天生就有最終的大義名分,自然不能以一時之舉,輕易論斷的,一切放眼長遠才是。”
“就算是行臺監國的名分,也是我給她的”隨即對方又繼續道“敢問老祖,蔓兒那個小東西,就那麼好玩麼?難道,她將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奉獻給了麼?竟值得老祖如此卷戀,幾次三番的出面,拯救於危難中。”
“若論好處,她能給我的我也能給,她不能給的,我依舊可以給出;若是老祖需要香火祭祀,我便令海東十三州的寺廟祠觀,都別設老祖的祭堂;若是老祖需要血食和巫女,我便窮盡羅括十三州之力,也要竭力奉應就是了。”
“若老祖對本家的血脈和身份感興趣,我還還有好幾個女兒,十多個姬妾,甚至我的正妃也可以侍奉老祖。若老祖依舊還是喜歡蔓兒那個調調,我也特意留下了她的完璧,日後就繼續以監國世子之名,專門侍奉和祭祀老祖好了。”
“只要接下來老祖以護佑我薛氏舉族為重,無需為家門的些許小事所煩擾,一切坐視其成好了。我也聽聞上古天人之道,最忌沾染紅塵,老祖此番前來也怕不為了結因果,匆匆世間過客,就算幫的了她一時,也幫不了一世?”
“還不如因勢利導、順水推舟,令兒孫自有兒孫福,豈不美哉?”門外那個聲音又朗朗道:“還請老祖權衡厲害,以後世子孫福祉計,宜將放眼長遠,而不拘泥於一時的小兒女之態……”
“所以,這就是你以卑劣用心,行大無恥之事的藉口麼?”江畋卻是有些膩味的打斷道:這套似是而非的道理,也就忽悠下見識有限的古人。“明明可以興堂正之義,卻為了滿足個人見不得光的私慾,做下三濫之舉?正所謂是上行下效,無論多少粉飾之詞,都不能掩蓋你的蠅營狗苟。當初你父親,怎麼就沒把你射在牆上,而養大了禍害他人,遺患子女呢?”
“老祖這就格局狹隘了。”外間的聲音不由一滯,頓時大失所望冷聲道:“突然惡語相對,又對當下時局徒勞何益?難道真要鬧成那般,令親者痛、仇者快的局面麼?”
剎那間窗扉微不可見一動,迸射出一串色彩斑斕的尖銳事物,就破空而至小圓臉的後背,就在即將觸及的那瞬間驟然消失不見;下一刻,憑空倒射而出的暗器,將窗扉轟成慘叫和血色迸濺的篩子。
而這就像是一個拉開序幕的開端,頓時就激起了四下裡急促奔走,刀劍出鞘、弓弩上弦聲聲。“說一千道一萬,原來還是緩兵之計?”江畋卻輕笑一聲,剎那間他身邊的小圓臉,就突然消失不見了。
“拿下這個禍亂宮闈的妖孽。”隨即那個聲音驟然喝令道:轟然四下各處的門戶窗扉,都被人砸碎、搗爛、撞開。而爭相闖入成群結隊,連身披甲只露雙目,手持刀斧大錘、強弩大盾,宛如鐵人一般的伏兵;
“輪番衝近身去,莫給妖人有退讓和施展的空間。這麼多人他殺不過來的;”同時還有人在其中暗自發號施令道:“主父有令,只要砍中妖人一次,就賞百金;但有傷及妖人,可得百戶之邑……”
像是受到這句話的鼓舞和激勵,那些悶聲不響穿破門窗而入的甲兵,也驟然爆發出一陣低沉而激盪的吼聲。剎那間,手中的刀槍斧錘揮斬如風,撕裂和踐踏過精美的帷幕和布障,填滿大部分空間。
然而話音未落,眼看就被一擁而上甲兵,揮動而下刀斧給淹沒的巨大床圍;剎那間迸發出一聲巨響,隨著碎裂的人體、甲胃和刀兵、帷幕一起,像是被捅破的巨型氣球一般,憑空炸裂、迸濺來了。
而從上方的天窗、間隙處探頭曲身,密集放箭攢射的甲兵,也只來得及堪堪射出一輪,就被驟然迎面迸濺而來的血浪如泉,給噼頭蓋腦的澆淋了一個通透;而頓時就失去了視野和觀測能力。
只剩下聽力當中,無所不在又此起彼伏的慘叫和驚呼聲:隨著似有若無的銀光穿梭,他們就像是秋風掃落的枯葉一般,從精美凋花的樑柱、壁板和簷角的間隙,哀鳴不絕的紛紛跌墜如雨……
片刻之後,當代的海東公室之主薛世懋,就只能倉皇出逃在外。而在他身後,作為他最為親信和仰賴的御龍衛,還有不惜重金羅織而來的諸多高絕好手,都失陷在了這座煙火漸起的臨海殿中。
此刻他心中已然滿是懊悔,卻是隻恨自己低估了這位,來歷不明“老祖”的能耐;又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沉住氣,這個被當做棄子卻因此自成羽翼的小女兒,繼續維持那一點慈孝和溫情的和睦假象。
這樣,他就可以知道這位“老祖”的更多底細,安排下更多的對應手段;這樣就算發現事情實在不可為,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躲在幕後操縱局面;而不是把這位“瘟神”“煞星”,給招惹出來。
事實上,他聽取身邊那位博學多才,卻被三山五院所通緝的奇僧妙善之計;在竭力不直接威脅和傷害到,那位小女兒性命的情況下;透過威逼利誘側近,下了迷神亂智的慢性藥物,已經初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