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些人?”顧書傾聽來聽去,心裡判定這些小打小鬧的,還不至於讓人費了心思,來砸人家的攤子,何況還散傳恐嚇言語。
切實不至於。
不過楚嬌娘也是難能有這個機會,想著把該整的人整一遍再說。
“再有的話……”楚嬌娘再度提起為難的款兒道:“再有的話,那便是戌婆子了……”
一旁的戌婆子心口登時一個咯噔。
方聽楚嬌娘列下這麼些人出來,戌婆子原還以為這婦略了她,沒想到在這兒等著呢。
戌婆子繃死不出聲,正反這婦沒有證據敢懷疑她。
楚嬌娘窺看一眼戌婆子,隨即回頭又婉言道:“大人也是知曉的,去年因屈大叔的事兒,民婦在公堂上有得罪過戌婆子。且民婦剛開攤子的那會兒,同戌婆子吵過幾句嘴。民婦也是耿直,沒眼力見兒,只恐言語上又有所侵犯了戌婆子,是以中間起了點隔膜。不過戌婆子大度,現而都未同我計較甚麼。反而是我狹隘了。”
楚嬌娘為難之下,越發自責難受,讓人瞧著也極為她感到同憐,想去寬慰。
但此刻別說戌婆子聽著這話兒的味不對,連顧書傾都聽出這裡頭的貓膩了。
再說這周邊鄰鋪的,哪個不曉得她戌婆子見到她楚嬌娘,那叫一個見了仇家似的,冰火兩地。沒你捅.我一刀,我給你一劍算是好的,哪還能說這番泯恩仇的話?
不可能,絕不可能。
戌婆子想駁話,可若是駁出來了,那不就直接承認這事兒與她有關了嗎?此一刻,戌婆子就如被死死踩了脖子一樣,壓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書傾越來越覺得,聽楚嬌娘說話,比聽魏軒說話,更像一門學問。首先,明明是自己被算計了,偏偏說的像是自己算計了別人;其次,明明就懷疑這些人,偏偏她一句懷疑的言論皆沒有。
服氣,委實服氣。
顧書傾也不問多的話,市井裡的一些口角向來也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來龍去脈一下兒一下兒也清楚了,於是記了楚嬌娘的案詞,吩咐衙差,領著楚嬌娘“得罪”過的幾人,回去衙門問了話……
一個時辰後,只見梁嬸子江大娘老光棍兒相繼回來,唯獨戌婆子去了卻沒見回來。不由得讓人起了疑。
一天沒見影兒,兩天沒見影兒,三天也沒見影兒,於是乎,這條道上該曉得的,便也都曉得了——楚嬌娘攤鋪一事兒,是戌婆子給搞出來的。
一時間,好些人的目光均放在了楚嬌娘身上,暗自裡發了抖,已然心知肚明戌婆子定是被楚嬌娘給壓住了。但除了那幾個去過公堂的,這看閒戲兒的,全然沒人能想明白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此後,梁嬸子與江大娘不傳話了;老光棍看都不敢多看楚嬌娘一眼了;這外頭的,對楚嬌娘陡然轉了極大看法,且此前傳言甚的,一下子全給止了,轉而傳著:此婦厲害,便是不靠丈夫,該拿捏的人照樣拿捏。怕你不成?
有人還順著道:也就那些自行其是的,把自己個多當了個款兒似的,在人面前給臉子呢!(此話說得是梁嬸子。後來梁嬸子巴結的不亦樂乎,這話不提。)
也有人道:背地裡是有靠山的。
直到末尾,凡在這中心街做生意的,只要是遇見楚嬌娘,心裡準能冒出三個字:惹不起。之後,各個面上那三分笑意與客氣,給得是,要多和氣就有多和氣。
楚嬌娘虛與委蛇迎合的一張臉,端得很累。
不過要說楚嬌娘還是靠了丈夫的,畢竟知府老爺同魏軒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但凡換一個知府老爺,或是那知府老爺頭腦不清白,楚嬌娘縱算是撒潑耍橫,怕也沒用。
顧書傾:兄黨的媳婦兒,該照料還是得照料的。
……
“夫人,那梁嬸子又給送梅子肉了。”
阿夏將楚嬌娘那日,從黃衫子姐兒身上取下的玉佩還回去後,回來時,那梁嬸子又往她手裡塞了半包梅子肉。阿夏委實無奈。
楚嬌娘在攤鋪前給十一縫著一個口水兜,正收線,挽了結,“給了錢麼?”
“我給了,那嬸子不要,但我還是塞給她了。”
“嗯,給了就好。”
“夫人,您說您給了一個下馬威,殺雞儆猴後,那些人都跟見了什麼似的,各個巴不得攏過來,給您送點禮兒,好巴結呢。”
楚嬌娘好笑,“他們那是怕我背地裡給他們使絆子呢!”
楚嬌娘算計梁、江和那老光棍三人,還是挺明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