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黏黏糊糊一刻,只聽“嗚哇~”一聲,孩童的的哭鬧聲突然傳來,楚嬌娘鬆開魏軒,去外頭瞧了瞧。
斜對門春鳳家門前,春鳳正抓抱著她兒子,狠狠朝那小屁孩的小腚上揮手就是兩掌,楚嬌娘不由得縮了一縮,心道一句,這力道可是大。
話說春鳳方才在楚嬌娘這兒侃天時,把兒子留在外頭同坊子裡的幾個年歲稍大的孩童一道兒頑樂,沒多理會。
這會兒回去,一見自己從屋裡盤出來去去潮氣的幾簸箕蠶,被這頑劣的孩子全推翻在地上,還見那孩子踩死了幾條。登時冒了火氣,不由分說,拉著這小屁孩就訓了起來。
“你怎這般頑皮!你把這些打翻,往後咱娘倆吃甚個去!我讓你鬧!讓你鬧!”春鳳一面打,一面罵。
小屁孩哭得一臉發紅。
楚嬌娘一面替那孩子傷心疼,一面看著滿地的蠶,更是心疼可惜。
屠武不在後,春鳳而今的日子是苦的,且春鳳又無秋珍兒這般乾脆有膽識,敢去外頭做大活兒,就因有這個孩子要照養,無奈也只能是自己養蠶練些絲去賤賣維持生計罷了。
而今這一下,可是讓她丟了不少能吐絲的蠶,能不氣嗎?
楚嬌娘見春鳳都要氣哭了,那孩子也被打得亦是撕心裂肺的哭著,教人心疼可憐,於是忙過去攔了攔,把孩子從她手裡抱出來,又幫著收拾了東西,勸了幾句。
後頭秋珍兒得知事因,也過來攔勸了幾句。
春鳳坐在門口臺階上,抹著鼻涕眼淚悶悶哭了許久。
大抵是洩完了這口鬱氣,春鳳整個人鬆了鬆,隨後起身道了無事,卯足了幹勁兒,把蠶架子挪到了屋裡,之後又抱過孩子好生哄了哄。
孩子黏親孃,縱是被親孃打得皮開.肉綻的,但凡親孃對他再招個手,他還是會屁顛屁顛的入到親孃的懷中。
楚嬌娘與秋珍兒見春鳳切實無事後,兩人各自回了家。
一入家門,楚嬌娘便深沉的嘆了一口氣,且還有些酸楚。
話說有了身子以來,楚嬌娘發覺自己性子變了,也不知是因自己的日子過得去?還是如何?而今但凡看著別家有點磕磕碰碰不如意的,她就忍不住小悲小嘆一下。
楚嬌娘這一口氣才沉下,就見邊上某人正用某種怪異,且當她如陌生人一般,嫌棄的眼神窺探著她。
楚嬌娘斜盯過來片刻,未理此人,直去了蠶室,端了兩簸箕熟蠶,往春鳳家送了過去。
送完回來後,又去了蠶室好生去瞧了她的蠶寶寶。
比得春鳳,楚嬌娘養這些蠶則是輕鬆置閒的那款,但也不全是置閒。
楚嬌娘想過自己要成為大商賈,這個念頭打她在孃家時就有,後頭又因乾州的大絲緞商段老爺,更是讓她起了不少的執念;儘管段老爺後頭的手段出了紕漏,因稅收之事把自己給害了,但於楚嬌娘,絲毫無影響。
因這些事兒,向來只看每個人的處事方法。
楚嬌娘亦算是一步一步朝自己想要的,走至此。儘管中間磕磕撞撞不少,但於她所積累的,對她來說即便不愉快,可在她命裡途中,那都是沉積下來的有用之物。
如今不論養蠶練絲,還是紡絹,楚嬌娘已然掌熟於胸,除娟繡還需再練練以外,她這些活兒,皆都能拿得出手。
蠶室門口,魏軒遠遠的看著裡頭的女人。顧想此前,這個女人守在他身後,湧著他去實現完成他自己的冀望,而她自己卻只在後頭默默走著。
直至此刻,魏軒才知曉自己自私了些,她也有許多自己想要做的事兒,該是他守著她去完成她心底的那片願景才是。
西下的日光裡,飛揚一縷金燦燦的柔絲,輕輕落過她的臉龐,亦似有一層輕雲霞霧,如紗遮般,讓她浮隱浮現,猶如詩畫裡秀色的女子,螓首蛾眉,暈暈嬌靨。
也道她:“自從蠶蟻生,日日憂蠶冷。草室常自溫,雲髻未暇整。但採原上桑,不顧門前杏……”
此之後,魏軒便在書房裡為她作成《金絲嬌》一圖,順勢也題了一首《蠶婦吟》。
……
葡萄藤架上結出了一些小綠果兒,已入六月。這日,魏軒替楚嬌娘將煮好的繭端來架子之下,又進屋去搬出兩張小杌子,很自覺的同魏老頭倆人開始了抽絲的活兒。
楚嬌娘則拿過他們抽好的絲,在旁邊麻利的纏入繅車上,將這些散絲練成工整的一段。
今年的蠶絲不多,也是因搬家時,楚嬌娘分了不少蠶出去,加上那日又往春鳳屋裡送了一些,出絲的蠶自也是少了許多,不過整好纏滿一架繅車。
照以往的的積累,這些絲倒可織下十來方絹帕是有。於是不日,楚嬌娘便開始在紡機上穿絲操動起來。
亦是豔陽大好的日子,魏軒一手持卷,一手捻著一坨被楚嬌娘扔下的雜絲,靠在葡萄藤架下的搖椅上,輕輕搖晃些許,但其眼神兒、心思,全然不在手中的書卷上。而是在葡萄架旁,避雨敞篷裡頭,正踩著紡機梭著絲線的楚嬌娘身上。
確切說,是在楚嬌娘又凸了一些的肚子上。
魏軒朝那些微凸.起的地方盯了許久,心中忍不住道:不會有事兒嗎?
楚嬌娘忙了一會兒,停下來扭動手臂,挺了挺腰,又摸了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