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要搬家去吳州,此訊息傳得快。
先是村裡人來往較頻的一些人過來道了送別,送了一些平安物件;再是沈雲燕,阮萍姨,雲嬸兒等較遠的一些人得聞訊息,一齊過來道了不捨。
連著兩日,楚嬌娘忙活著為來家裡送行的友人做了一頓席宴。亦是平日裡甚少相聚,只好撿這一刻好生招待了。
席上,幾人聚在一起,好不熱鬧。雲嬸兒打頭冒了一句,“吳州可是好地方,那兒水土養人,聽說是出美人的地方,嬌娘去了,可是得變成個大美人才是。”
旁邊抱著孩子的沈雲燕倒是與人熟攏得快,忙接了一句:“瞧嬸子這話說的,咱乾州就不養人?我瞧在座的各位嬸子姨子可都是一頂一的美人呢,嬌娘更是個嬌美人,還用的著去吳州養?”
阮萍姨跟著附和一句道:“就是。雲嬸兒,您這話可是得罪好多人了,還有,嬌娘可是叫你我看著長大的,縱是臉上長個疤,那也是個美人,你還能嫌棄不成?”
雲嬸兒兩方一瞧,趕忙賠罪道:“是是是,怪我怪我,我以茶代酒,向在座的嬸子娘子陪個不是,咱嬌娘長疤也是美的。”
楚嬌娘端菜上桌的時候,險些沒把菜給潑了,“雲嬸兒阮萍姨,有您們這般說話的嗎?我長的可好了!哪兒長疤了!”
“喲,你還較真兒了?”雲嬸兒坐東,替她接過菜碗放下後,立馬又一句調侃道:“是!你長得可好了,咱魏相公可是娶了個大美人!是吧!魏相公。”
說著,眉眼往楚嬌娘身後同在幫忙送菜的魏軒身上挑了去。
魏軒合群經鬧,直道:“是,託各位嬸子的福,娶了個大美人兒。”
說著,伸手將菜碗往席桌上擺去,身子正好與楚嬌娘貼密,目光隨之鎖著她。
楚嬌娘回頭迎上一眼,瞬間宛如剛出嫁時的新婦那般,倏然一臉嬌羞暈紅狀,忙擠開他,落荒而逃。
一桌人瞧小娘子害羞的模樣,順勢鬨堂調侃起笑,直道著都快老夫老妻的,還臉紅呢!果然嬌妻就是嬌妻,臉色就是會挑人來變恁!不甚歡樂。
魏軒跟著傻樂著,轉頭於楚嬌娘面露溫柔寵愛。
席宴結束時,日頭已是午後,時辰不算太早,亦不算太晚。楚嬌娘在沈雲燕,阮萍姨等幾個嬸子的幫手下,收拾了家中的行囊,以及蠶室。
阮萍姨自段老爺入獄,加之原世海鼓動乾州縣郊外村子養蠶練絲,告示落下後,自己也弄了蠶室,養了不少蠶。
離開此處去吳州,唯一不好帶的就是這些東西,楚嬌娘自己留了一些蠶卵,準備帶去吳州繼而養起來,餘下的,活蠶正上簇的活繭,均分給了阮萍姨和村裡吳氏、陳氏、等幾人;窯好的繭,及抽好的絲甚的,轉著讓魏軒幫忙去賣了,換了路上用的錢。
至於最大的紡機和一些蠶具,不好帶走,楚嬌娘亦有些捨不得給出去,繞是傷了腦筋。
後來,魏軒說龍山村這地兒是祖宅地兒,便是搬走了,亦不打算賣掉,若是捨不得,就留下,興許日後還會回來,只是……甚時候回來,就不得而知了。
楚嬌娘甭管回來不回來,既是魏軒說了,正反聽了他的,把這些東西留了下來。
東西打包好,係數清點下來,其實也就三件大箱子,箱子裡頭多是裝了魏軒的書籍,和一些大件的被褥行囊;再是一些用慣的瓶瓶罐罐以及三個人的路上換洗的衣物,也無其他。
但如此一番收撿,屋裡也是徹徹底底的空了。
楚嬌娘環顧前一刻滿滿當當的屋子,心口猝不及防有一絲失落與不捨湧出,頓頓杵在屋中間發了許久的呆,一時不知要作何。就好似丟了某個一直以來的習慣,一下子變得無所適從。
魏老頭也因忽然要搬離住了一輩子的老地兒,心裡也多是失落,連有兩日都沒能從魏老頭嘴裡聽到聲兒,甚至人有時都見不著影兒。
涼風湧動,雲捲雲舒裡,院裡銀杏樹的黃葉兒片片如雨,魏老頭仰頭看著,渾黃的眼中有些濁濁不清,嘴裡喃喃道著:這棵樹是我年輕時種下的,結了兩次果,再待兩年便要結第三次了;嘆著:均所謂落葉歸根,臨了,竟然是遠走他鄉……
聲音蒼老而沙啞,魏軒靜靜立在老者身後許久,有慚愧,也有無可奈何。
縱想之前,他一心奮發想著實現母親的冀望,考取功名,入朝為官;而今路途的不測,他毫無多求,只望家人平順安康的在身邊就好。
“讓您委屈了。”許久,魏軒輕輕道下話。
魏老頭側頭回來,老父親一臉寬容慈和道:“傻小子,委屈個啥?縱算未考取大功名,你這去吳州,也算是有個正兒八經的官了,我可是高興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