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晌,劉氏見面前的人端著碗,木楞的杵在原地,一言不發,怨天尤人的哀傷眼神突然上抬,朝她陰陰盯梢片刻。心裡隱隱罵道:這婦!平日裡不是很上套的嗎,今日就裝傻卡這兒不動了!
楚嬌娘看著劉氏的神情切實是發愣,兀自頓下少許後,憨憨遞了手裡的碗,道:“娘,媳婦兒知道您苦,您看……要不您先吃點,填填肚子。這般不吃,可是要壓垮身子的。”
蠢婦!憨婦!劉氏險些氣罵出來,後頭一想她哪兒蠢,哪兒憨了?不就是故意做這個樣子給她瞧的嘛!好個楚嬌娘!
既然都佯裝樣子,劉氏索性收下氣,又將身心模樣往悲苦處轉了轉,嘆道:“唉……成日想著玉兒的事,哪有什麼胃口。你還是出去吧!我不想吃。”
這話有欲擒故縱外加苦肉計的意思。楚嬌娘照舊傻愣良久,還繞有些心疼擔心的擰了眉間,不過也很聽話順從的把碗收了回來。
“哦,那,那……娘你好生歇息,我就出去了,飯菜我幫您留在鍋裡,您餓了就跟我說一聲,我給您盛來。”說著,猶猶豫豫,終是轉了身。
驀地,劉氏心口一地雷!這婦!果然不上她的套!失算了失算了!
見她離開,劉氏眼神怨著怨著,就剜了起來。
楚嬌娘端著碗走到門口,停下腳思忖片刻,長長送出一口氣後,到底折了回來。
畢竟老人家做個戲也不容易,畢竟也都結鬱這般久了,她這個當媳婦的,總歸要點眼力見才行。不然,怕是都得說她這個媳婦虐待婆母了。
轉步一到跟前,楚嬌娘略顯狗腿,很中劉氏下懷道:“娘,今日魏郎送了信回來,方才忘了同您說。我見裡頭有些重,應是寄了銀子,等會兒取出來給您,給小姑姐置辦嫁妝吧。小姑姐到底是您親閨女,總歸是希望親孃來打點的。媳婦兒愚笨,方才沒想到這裡來,您莫要怪罪。”
“還有,這些日子我在外頭幫人做活,東家的給了一些邊料的絲緞,我瞧著也是極好的,便給小姑姐做了兩床被子,聽說爹那邊已經託人去打了兩箱三層開的箱奩,這些都不用您操心,您只需給備些首飾就是。”
忽聞開竅醒目的話,劉氏措手不及,陡瞪起眼看著,眨了許久。心道:莫非是……觀音菩薩顯靈了?
若能聽見劉氏內心話,楚嬌娘想說:是她顯靈了。
楚嬌娘乖覺的回了個笑容,把飯放下,退了出去……
魏軒曾對她說過,劉氏向來不會真正為誰操心,凡從劉氏嘴裡出來十句話,就有八句是打著幌子來要錢的,這些都是體會過的。
自從家裡被楚嬌娘弄“坦蕩”後,劉氏就沒能找著好機會從她手裡撬出錢來。這次楚嬌娘更是截了她想要將江玉送去大莊子戶的心思,可是讓她憋了好一肚子的氣。
此後,劉氏無時無刻不想著,她就是不吃不喝,死在這兒,定要從她手裡摳點錢出來。就不信她能這般心狠!於是便借了小姑姐出嫁的事兒,來了這一麼出。
原還以為楚嬌娘這婦沒兩日就能上套,沒想到活生生晾了她一個月,一個月啊!
楚嬌娘歸到底是不忍心吶!
入夜,楚嬌娘坐與屋內窗前案邊,方有閒空將扶卓儀轉遞來的信開啟。這次的信件中書寫的話較少,卻寄了不少物件。
一支雲鳳紋的銀簪子,一對天青色玉珠耳墜子,還有一對鐫上纏枝牡丹的銀鐲子,全用紋繡荷塘月色的香帕包裹著,另外的是零零散散,像是湊夠的十兩碎銀。
楚嬌娘在此前給魏軒去的信中有提及小姑姐說了人家,日子定在臘月初八,魏軒這次回信說怕趕不回來,便提前備了這些首飾以做小姑姐的嫁妝,也說到家中若還有閒錢,便給她多湊點。
魏軒亦是個心地軟的,事兒比她擰得清,劉氏對待家裡是一方面,可嫁小姑姐是另一方面。畢竟是頂著魏家出去的,不好讓人看了去,在背地裡說魏家如何對待繼女,所以要比的嫁親妹妹親閨女還得看重一些。這點倒是同老頭子一樣。
楚嬌娘數完這些,又去櫃子裡翻出自己的妝奩,抽出最底下一層。這裡頭有她自己做活賺得一些錢,和魏軒先前寄來的一些,攏共也才十兩餘二。原本是想備著去還給扶卓儀,如此一來,倒也備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