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俞大猷一直在新野坐鎮,而不是在南陽的原因。
如今明軍遇到了一個戰略上的問題。
以高拱為代表的北人,覺得此刻明軍應該趁著至正帝新喪,魏廷內部不穩的機會,北上渡過黃河,佔領彰德府後,直插京畿。
而以徐階為代表的南人則希望還是東進走淮河入江佔領金陵。
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便在南陽休駐了大半年的光景。
不過這段時間明軍也沒閒著,他們一邊利用白河將湖廣的秋糧源源不斷運往新野,一邊派兵攻略鄧州、唐縣、內鄉、裕州等地,抓丁聚糧。
而盛正奇部則在不久前剛剛攻破反賊的老巢鄖陽府,如今正在從淅川、泌陽、宜城、南召等地將明軍死死控制在南陽、新野一線。
雙方此刻都在積蓄力量,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新野城外,看著今天又從鄧州搜刮來的糧草,俞大猷憂心忡忡。
選鋒營前哨劉敏憤怒道:“總哨,鄧州如今已經被刮地三尺,今天又從鄧州來了十多條糧船,這樣的大雪天,鄧州百姓正月裡頭就要死不少人啊!”
見俞大猷不說話,劉敏小聲埋怨道:“魏廷死掉的湖廣巡撫車純,他留下的巡撫標營自從投降後,便一直被老營用來制衡總哨,但老營那幫老爺難道不知道?這些標營的傢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前些天在唐縣,直接屠了十幾個村子,甚至連遠在泌陽的毛家集都被這些人屠了。這……”
就在劉敏越說聲音越大之時,俞大猷冷哼一聲道:“住口。”
劉敏順著他的眼睛看向右側不遠處,這才發現原來老營那邊竟然來人了!
“志輔,原來你在這!”
看到來人,俞大猷迎了上去拱手道:“原來是叔大,怎麼樣?陛下決定了嗎?”
原來,就在不久前,反賊“皇帝”朱厚熜秘密來到南陽主持“內閣”召開會議,商討下一步的行動路線。俞大猷一直在等著結果。
張居正黑著臉道:“陛下決定了,走淮河水路,向東先攻下金陵!”
聽到這個訊息,俞大猷頓時大失所望:“金陵本是魏廷龍興之地,重兵駐守不談,石頭城、長江天險豈可旦夕而下?若是久拖不決,被魏廷調集兵馬十倍圍之,咱們就危險了。”
“再說了,此刻的北方薊鎮、宣府和京畿衛所都被韃靼人打爛了,這時不趁機北上,所為何來?”
張居正嘆了一口氣:“宣府、薊鎮雖然在這次韃靼入關中損失不小,但並沒有傷筋動骨,而且據趙全派人來回報說,魏廷駙馬徐鶴用兵如神,手底下有新編練的龍驤、豹韜兩衛都是關外女真精騎。”
“陛下擔心我等就算渡過黃河進入北直隸,到時候也是師老兵疲,不堪再戰!”
俞大猷一拳捶在大腿上恨聲道:“望敵先怯,就算東去又有何用?”
張居正同樣嘆了口氣道:“我是奉聖旨,調你近日攻打泌陽、光州一線,為大軍開闢東進之路!”
劉敏在旁聞言大驚失色:“泌陽有魏軍兩萬餘,我們選鋒營滿打滿算只有不到八千,想要突破泌陽尚且不夠,怎麼可能再突破到光州?”
張居正道:“礪鋒營肖明遠配合你們!”
劉敏冷哼道:“礪鋒營都是些什麼貨色?他們搶劫百姓還來不及呢,給我們這不搗亂就算不錯的了。”
“退下!”眼看張居正臉色不愉,俞大猷將劉敏斥退。
等劉敏恨恨離開後,俞大猷道:“叔大兄,你跟我說句實話,東進是不是徐閣老的意思?”
張居正看著對方淡淡道:“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徐閣老和沈家的恩怨,你應當知道的!”
“這才多久?”俞大猷搖頭道,“這才多久?咱們中的很多人就已經忘了當初為什麼造反了!”
張居正神色木然地看著俞大猷道:“我亦以為肅卿兄與你的北上之策更為妥帖,但奈何陛下對東南鹽鐵、絲布之利更為看重。”
“存齋公覺得攻破南直後,分兵以御西邊的盛正奇部,盡取淮鹽、斷漕運,再與海外貿絲瓷之物,經營三五年即可生聚兵馬百萬,到那時再渡江北上,可收全功!”
俞大猷冷笑道:“到時候朝廷早已厲兵秣馬,利用山東、黃河節節抵抗,咱們雖百萬眾,亦是徒勞,最後最好的結果不過是劃江而治而已!”
張居正皺著眉頭道:“先攻破魏軍東路再說吧!等我回去之後再上奏陛下試試吧!”
“石汀公呢?”俞大猷問,“他那裡是怎麼想的?陛下對他也是十分看重的!”
“殷閣老左右為難,徐閣老與肅卿兄都還在爭取他的立場!”
俞大猷聞言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