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頭插著氧氣管,胳膊上插著輸液管,手指上套著檢測器的指夾,她是如此的痛苦,但一看見丈夫在身邊,痛苦便煙消雲散了。
妻子想拖著這具殘破的身體,能再多陪陪沈城,可如今這份願望,也到了它本來的期限。
“...親愛的...放我走吧....”
妻子在他懷裡虛弱地說道,即便是陽光照在她的眸子上,也已經看不到多少光亮。
“好好活下去....等我去了那邊....可不想讓朋友,看見我老公這麼邋遢.....”
沈城笑了一下,笑容裡滿是疲憊,不捨,還有悔恨。早知道這樣,他就帶著妻子全球旅行了。妻子一直很喜歡希臘神話,她一直想去那些神廟看看....
他抱著妻子,無聲地哭泣著。抱了好久,終於,他同意了妻子的請求。
沈城在妻子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緩緩摘掉了鼻頭的氧氣管,關掉了輸液,將指夾從手指上移去.....
床頭的機器發出報警的長鳴,沈城將機器電源拔掉後,抱著妻子坐在床頭,向她唱起了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妻子在他的懷裡緩緩閉上雙眼,嘴角殘留下一絲笑意。
男人的淚水直流,他將下巴貼在妻子的頭頂,艱難地唱著搖籃曲。
假如你問我那曲子被他唱成了什麼樣,我會說,那是我這輩子聽過最難聽的搖籃曲,但不同於所有,他的聲音中充滿了不捨,他是如此地希望妻子不需要睡去。
窗外的陽光落在兩人的身上,照著沈城邋遢的胡茬,還有妻子蒼白的手。他的妻子之所以能撐了這麼久,是因為不捨,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成為了累贅時,便選擇離去。
【在臨死前,所想的不是自己的人,便是愛人】
據說那天沈城抱著妻子哭了很久,醫院裡的每一個大夫或是護士,路過時都沒有去打擾他,他抱著妻子一直到了傍晚,直到停屍間的人來接走她。
後來,沈城在處理好妻子的後事之後,獨自回到家中,醒了就喝啤酒,能醉則醉,酒喝完了便癱坐在沙發上,一呆就是一天。
直到有一天,鄭經理親自來到他的家門前,按了半天門鈴都沒有人回應後,一腳踹開門走了進去。
終於,因為巨大的響聲,沈城坐在沙發上,還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鄭經理抬起手在臉前揮了揮,一臉嫌棄地看著亂糟糟的屋子,這兒的酒味實在是太濃了。他看著沈城,心中有些無奈。
“想救活你的妻子嗎?”鄭經理向他問道,“你聽說過‘冥河專案’嗎?”
聽見這話,沈城的眼神裡恢復了一絲光亮,不自覺地眨了下眼睛。
他見沈城來了興趣,便接著說道:“把你那個藥物接著研究完,我就讓你參與冥河專案。”
在那天之後,沈城多少恢復了些往常的生活,漸漸的也不再邋遢,成為了艾翁旗下一家子公司的副總經理,還兼職當起了心理諮詢師。
按鄭經理的話說,轉移注意力可以儘快地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就這樣帶著殘存的一絲希望,直到了2019年的年末。終於,他按照艾翁的要求,成功地研製出了藥物—‘psyche’。
這個藥劑的主要功效是用於神經重組,針對腦組織不全或受損的病人,可以加快腦組織間的癒合,從鼻腔吸入或是注射皆可。
其中,用於其中化學鍵重組的一些化合物,配上腎上腺素的作用,在注射的方法下會加快使用者全身的細胞癒合速度。
但若是普通人服用,便會產生一系列與藥物相排斥的副作用—深度幻覺。
那天晚上他和往常一樣,在實驗室裡做著實驗。他坐在一張高腳椅上,旁邊桌子上放著一管高濃度的藥物樣品。
他將自己與妻子的合照捧在手裡,看著在椰子樹下相擁的兩人,沈城漸漸入了神。當他將相框放回原位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那管試劑。
玻璃管掉在地上摔碎,藥劑在玻璃碎片中流動開來,沈城急忙俯下身去撿,可他忽略了自己坐的是高腳椅,失去了重心,從椅子上摔倒在地。
當他緩過神時,發現那堆碎片紮在了自己的上半身,綠色的藥劑,順著玻璃碎片滲進了自己的血液中。那是比常規藥物要濃了五十倍的樣品。
在一陣掙扎後,沈城暈了過去。
回憶到這裡,沈城坐在豪宅的臥室中,手裡捧著妻子的相框。
[....該走了埃洛斯...那小子該醒了..]
寄生在他腦海中的,那個如同惡魔般的聲音再次迴響起來。
[....我們得下樓去好好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