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莪不可思議地望著面前的男子,面目怔怔,不過一年多未見,卻恍若隔世。
陳易朝她溫柔地笑了下,緩緩喚道:“祝莪…好久沒見了。”
那妖豔女子渾身一定,忽走兩步,朝前栽倒下去。
“官人,祝莪著了…重傷……咳咳。”
陳易一驚,趕忙扶住她的雙肩,掐脈一看,氣息紊亂,緊接著聽她輕咳兩聲,低頭一看,她的眼睛爍著不一樣的光輝。
原來她是故意這麼說,好順勢軟倒在自己懷裡。
好…好騷啊……
陳易清湯寡水了太久,竟有些不適應了。
她輕咳時,嬌軀也隨之貼緊,舉止自然而然,顯得她好像極依賴陳易似的。
陳易摟了片刻笑道:“祝莪,別裝了。”
祝莪倏地直起身子,半點尷尬也沒有,反而朝陳易俏皮地笑了下。
“王爺她…算了,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陳易剛想脫口而出,便飛快止住,問道:“是你殺了總督?”
武昌府是湖廣首府,明暗神教會出現在這,本就不是很難料到的事,否則陳易也不會化名秦公子,對於祝莪的出現,有些驚訝,但也早就幻想過畫面。
只是想不通的是,祝莪為何會行刺總督王復。
按魏無缺的情報來說,如今的明暗神教,正與白蓮教聯手,暗中襄助。
祝莪似是多少猜出陳易的困惑,道:“白蓮教成不了大事,教主命祝莪暗中添些亂子,好讓神教收攏離亂人心。”
陳易恍然大悟,略一琢磨,神教的選擇不難理解。
白蓮教禍亂湖廣,明暗神教與它同為官府眼中的邪教,亦被常人混為一談,看似榮辱與共,實則貌合神離。
如白蓮教這般雜糅佛道儒及萬千神祇的教派,簡直就是個潲水桶,極有傳播力是不錯,但教義淺顯,無甚內涵,若是能吃飽,誰又會看潲水桶裡的東西?故此佛道儒沒有一家待見白蓮教,更何況極重信仰的明暗神教。
何況歷朝歷代都有白蓮教亂,起勢時往往野火燎原,動則數萬人揭竿而起,覆滅時亦是摧枯拉朽,兵敗如山倒,白蓮教其教義本身,就決定了它能極強地煽動,卻無法完善地組織。
正思索時,祝莪忽地道:“官人方才想問王爺?”
陳易喉嚨一卡,道:“對,你快說說…”
祝莪的眼裡反倒掠過一絲狡黠道:“才不說呢。”
似嗔非嗔,不單是挑撥人心,她眼眸往別處一瞥,濃霧瀰漫,烈火滾滾席捲明月館,黑煙團簇中冒著火舌,陳易也意識到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
“那就…”陳易望向遠處:“你跟她先走。”
話音一頓,只因忽然就聽見陰風滾過街巷,牆根滲著異樣寒意,三魂七魄都為之一縮,陳易鬆開東宮若疏的手,搶先到巷口斷後。
祝莪沒有多問,毫不猶豫地扯起東宮姑娘,二女先行離去。
不到片刻,街巷間便傳來瘮人的嗓音:“活人陰官,庇護妖人,你好大的膽。”
一團黑墨似的影子自天邊捲來,雲雷紋墨袍長垂及地,查察司判官尹宜簡緩步而出,面怒得發寒。
陳易眼神一沉,腳步一踏,竟半句話都不說動手就要殺人!
他手只一木棍,尖出冒出三寸劍罡,當面直刺尹宜簡。
尹宜簡早有預料,身形一定,手中忽現判官筆,糾察簿,筆尖與簿紙相處,字跡飛快浮現。
陰風化成兩根飛劍,騰空而起,順著字跡的驅使便電射而去。
陳易手腕一轉,劍意揮發,飛劍便隨棍一轉,他再一揮便朝尹宜簡而去。
尹宜簡面色不變,又落下一字“散”,劍身瞬間潰散,兀然見陳易眨眼間已到近前,他大吃一驚,身形往後拉開,筆尖飛快落字。
劍罡末端刺破判官左肩,鮮血迸濺而出,尹宜簡急忙拉開,幸好陳易手中只一木棍,殺力大打折扣。
簿上字跡落完,些許墨點飛濺而起,陳易手腳驀然似有千鈞之重,不得不順勢落地,腳下竟踏出深深裂紋。
【下官陳易冒罪犯上,抗旨不尊,引我冥律,當囚而審之。】
陳易猛地開天眼,便見那簿上落下的字跡。
查察司之職在巡察四方城隍,檢核問事,監御官吏,而其手中糾察簿便是遏制陰官的手段,其原理類似春秋名冊,又有如馬良神筆,寫上去的字跡會發生一定的效用,對活人無用,但對陰官有天然壓勝剋制,而自己如今是媧城城隍,有陰官身份,自然受其制約。